就連不明所以的十八魚也有樣學樣地轉身向來人畢恭畢敬地行禮。
“禍起我妖族,按理該我妖族還他海靈之身,”燭照款步走到東甘麵前,對東甘笑笑,轉身轉向身後時已恢複肅殺威嚴的神情,對跟在身後的大靈主道,“煩請大靈主告知如何上無盡山?”
這些天,他帶著東甘在人界四處遊玩,因為有他時時供應陽氣,沒心沒肺的小鬼兒是玩的愜意了。他卻一連好些天寢食難安,想了十幾種恢複東甘靈力、重塑靈體的辦法。但那些快速重塑靈體的方法無一不是痛不欲生。這樣不行,痛苦一時還好說,如果重塑靈體出了問題,剜心蝕骨的痛是要伴隨一生的。想來想去也隻有無盡山這一個去處了。
燭照話剛落,庭院中的響聲倏地消失。
夏風拂過翠竹的沙沙聲,高牆外的嘈雜聲,以及待宰公雞的掙紮聲等等,一並消失。
一時間,萬物唯靜。
但隻要有人抬頭就能看見,山裏無雲的湛藍天空下,一隻通體雪白梟不停地在上空打著轉。
“恐隔牆有耳,見諒。”六感極其領命的大靈主隻淡淡掃了一眼四周,便用指尖在空氣中畫出一抹清幽的光。幽光如水倏地化開薄薄一層,頃刻間罩在大宅上空,隻是刹那就將此處與俗世隔絕開來。
大靈主一席縹緲白衣,白發垂至足跟處,緩步走動時發稍飄飄然然。如今六界內,再算上不為人知的六界外,無一人知曉四象山大靈主多少歲,往日大靈主都自稱二十幾萬歲,細細說來,恐怕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
樣貌放在凡人中,不過四十歲的年紀,身形自然是挺拔的,樣貌自然是俊朗的,隻是這其中都摻雜著人活一世的透徹與清靈。
燭照百年入山一次,也隻有大靈主見過他的樣貌。為四象神樹外初見之時,乍一看以為他是昔日舊友羲和的遺孤。但接觸後,再窺其內裏,見到的盡是另一番景象——那裏有大靈主完全陌生的氣息和魂魄。再想細究,以他的靈力也隻能窺見一二。自那之後,他即將十日當做巫妖大戰的遺孤,後來的姚旺,又不得不將他看作一個怎麼都解不開的天機。
天機並非不可泄露。可但凡泄露的天機,都不是他一眼能窺透的,卻也不是無跡可尋的,他隱約能在這位妖王的身上看見曾立於天地之間威嚴不可侵犯神祗,隻是那人……
剛剛大門二次洞開時瞧見站在東甘身後男人,他隱約覺得不妙。之後隨男人入內詳談,這人竟說東甘是他一位故人轉世,想帶走東甘。
作為一山之主,麵子還是要的!
於是雙方各執一詞,商談未果,決定問問東甘的想法。
“無盡山與四象山在上古時期並稱虛無二山,既然是虛無,定不是想上山就能找到山的。”大靈主踱步到東甘一側,“好孩子,受苦了。”
東甘鼻腔驀地一酸,黢黑的鬼眼裏忽地閃過一抹淡光。離開四象山的這些日子他雖四處遊逛,滿足了好奇心的同時,也深知六界不好混,還是他們四象山的師兄弟最好欺負。
十八魚後脊一涼:“……”你再瞅我!
東甘鬼眼一瞪:“……”瞅了。
這段時間,他每次快死之時最想回的都是四象山——師兄弟們雖然時常互坑,且每次雙方都以慘烈收場,但誰都不會真的要了誰的性命;師父雖然不著調,但不管錯在不在他這邊,牛禮都會無理由、無條件地先護著他;大靈主雖然愛嘮叨,但是從來都以碎碎念服人,雖然他從未聽懂過大靈主口中的“德行”二字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