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待她想明白人和獸怎麼能有一樣的目光時候,刑場傳來騷動。
她聽到動靜,剛剛轉過頭,隻消一眼,淚水就控製不住的奪眶而出。
她最愛的小弟,眼睛瞎了,嘴巴大張,卻發不出聲音,嘴角淌著暗紅的鮮血。
另一邊,父親臉龐腫脹,腦袋上拳頭大小有一個血窟窿,此時臉色青紫,沒了動靜,隻有微微喘氣,證明著人還活著。
“賀蘭琛!亂臣賊子!我咒你不得好死!”嘶啞大喊的聲音傳來。
她微微轉過頭,不是別人,正是她那位好大哥,眼瞎了,耳朵也沒了一隻,但看起來嗓門還不錯。
至於一直精神奕奕的姐姐,渾身汙穢,安靜的跪在地上。
薄菀菀死死咬著嘴唇,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心裏都是怨氣,卻不知道該怪誰。
大雨終於落下,周圍所有的嘈雜聲響,似乎都被大雨洗去了不少。
在死去之前,她隻有一個念頭,下輩子,哪怕生在普通之家,順順當當就好。
劇烈的顛簸傳來,薄菀菀猛地睜開了雙眼,入耳的是外麵清晰傳來的雨聲,這聲音叫她心中一慌。
一隻幹燥溫暖的大手摸到了她的額頭上。
“總算退燒了。”
“真的嗎?”一聲驚喜傳來,一股熟悉的馨香撲麵而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抱在了懷裏。
“哎呀,總算放心了,這剛開始趕路,可生不得病啊。”溫和的女聲再次說道。
薄菀菀小心的抬起了頭,眼神裏全是驚歎和不確定。
當看到那張熟悉的麵龐,她才確定,自己心中所想,沒有猜錯。
居然是娘!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略微蒼老的聲音傳來,她轉頭看去,不是田嬤嬤是哪個?
這是在做夢嗎?
張開嘴巴,剛想說話,羊皮囊就被送到了嘴邊。
“阿菀先別急著說話,之前咳嗽兩日,傷了嗓子,先喝蜜水潤潤嗓子。”
薄菀菀來不及思考的開始吞咽從羊皮囊中入口帶著甜味的水。m.x33xs.com
咕咚咕咚幾口下去,精神狀況好了一點。
“阿菀慢點。”田嬤嬤高興地給她擦著從嘴角溢出的水漬。
等喝完後,她才有點清醒,砸吧了下嘴巴,甜味尤在,不像是做夢啊。
剛想說話,喉嚨裏的刺痛再次傳來。
這一下她算是徹底驚住了,她不是死了嗎?
張開嘴巴,剛想說話,一顆去了核的蜜果塞到了嘴裏。
“別說話,嗓子還沒好。”
薄菀菀嚼著果子,腦袋還是懵的,也沒有在說話,抱著靠枕,倒在了車角,大腦一片空白。
“看這天氣,好像要下雨,還有兩天的路程,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不然到時路更不好走了。”李氏掀開帷幔一角,歎了口氣,顯然很是憂愁。
這趕路,怕的就是暴雨,一下雨路就毀了,走也走不成。
“夫人別擔心,現在還沒到梅雨季節,老奴看這天啊,保準沒事。”田嬤嬤彎起眼角,撐起兩道笑紋,聲音和緩的說道。
李氏聽到,隻是歎氣,看起來並不看好此時天氣。
濕潤的空氣從車窗外傳來,薄菀菀吸了口帶著泥土氣息的濕味,瞬間,所有記憶瞬間回籠。
是了,曾經這個場景,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中。
大穆贏了,爹爹被叫到長安授予官職,她們作為家眷,後一步到。
眼看著長安要到了,卻橫生出了意外,一場大雨,徹底堵死了路。
這一下就是整整七日,因為沒有預算到這個狀況,幹糧隻多帶了五日的量,所以最後差點餓死在外麵。
要不是大哥帶著人和姐姐來找她們,估計回去脫層皮去掉半條命是沒得跑了。
曾幾何時,她非常痛恨這場雨將她們困住。
可是現在,她卻無比希望這場雨不要停,一直下,讓她們永遠也不要到長安。
“轟隆——”
雷神降臨,炸裂天地的聲音響徹在頭頂。
李氏驚訝的“啊”了一聲,想都沒想先撲過去捂住了她的耳朵。
“阿菀不怕,不怕啊。”邊說邊拍。
薄菀菀被馨香溫暖所包圍,心裏滿足極了,不止不怕,她還嫌聲音不夠響呢。
她是怕雷電,但在死牢中都待過,再怕這個未免也太可笑。
這個世上,要怕的有很多,雷電不是最可怕的。
但,想是這麼想,現在要做的,是另一種姿態。
“啊,娘,我怕,我怕,讓車停下,停下啊!”她突然喊道,在李氏懷裏開始死命扭動身子。
“阿菀不吵,嬤嬤這就讓車停了。”田嬤嬤眼疾手快遞給李氏兩坨搓成小球的棉花團,隨後趕忙掀開車門,對著外麵人吩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