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請您別對警方說漏嘴,太宰老師。”小莊耳提麵命,“無論是您對富久田先生的推崇也好,你們過去交流的片段也好,千萬不要提及。”他又警惕道,“您說實話,沒有給富久田先生寄過信吧?”
他知道太宰會給中意的讀者回信,小莊也從不幹涉他選擇的讀者,若給開洞寫信,以太宰老師肆無忌憚的作風,指不定會在紙上寫什麼話。
[不會被判定為教唆犯罪吧?]
糟糕,他想到去警署保釋老師的未來了。
律師團,與朝日合作的律師擅長打刑事案件的官司嗎,聽說業界的古美門老師很擅長辯護……
“不,我沒給可愛的後輩寫信。”手指間轉著輕巧的原子筆,“一個月三封,一年十二個月,距離上封信為止堅持十二年,恰好都是三的倍數,他肯定心懷歡喜。”
[三的倍數?有什麼特殊含義嗎?]m.x33xs.com
“富久田君的話,回信才沒有意義。”
小莊已經學會無視太宰治的語言邏輯,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時隻要耐心聽就好,譬如眼下。
“富久田君的有趣在於他的封閉,無論是絕望到給自己開洞也好,還有先後的性格突變也好,都讓人感到歡喜,以上必定是他一個人的旅程,倘若有人介入,他絕對無法成為現在的模樣。”
“而且。”他還略帶惋惜之意,“如果他這次沒失手的話,很快就要輪到我了吧。”太宰說,“三的次方數九,我是他看重的第九個家人。”
小莊無法完全理解太宰的意思,卻不意味著他是白癡,聽見詞話大驚失色道:“老師您難道是他的目標之一嗎?”
“準確說是最初的目標。”從桌麵上撚起封殼落款富久田保津的信件,寄信日是八天前,最近的內容大同小異,展開褶皺的紙張,迎麵就是:
/前輩,你願意做我的家人嗎?/
開頭局勢衝擊力太強,小莊編輯的表情就像是被正麵痛毆一拳,他幾乎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硬著頭皮往下看。
/從十四年前我就知道,前輩注定與我成為家人,我們身上具有相同的特質,以前你拒絕我或許是出於我糟糕的精神狀態,現在世界已經變得涼爽了、開闊了,我也擁有了可以去獨自旅行的家人們……/
“獨自旅行”?“家人們?”什麼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小莊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道,在紙上捏出了多條褶皺,光是想到太宰是殺人犯的目標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尤其不能深究太宰老師與他相似的特質到底是什麼。
“既然老師沒有同他回信,問題就不大。”小莊勉強說,“要是警方來了就打我電話,朝日的律師團還是很有用的。”
“真實可靠啊,小莊君。”明明是三十歲的人了,太宰身上卻有著少年一半奇妙的特質,不知該說是天真感還是其他,他與社會間有層看不見的隔膜,兩者完全脫節。
他微笑著,嘴角牽扯出奇妙的弧度,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
白織燈的光線充滿壓迫力,警署在審問犯人時依舊保持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作風,將人隔絕在狹窄的房間內,由兩至三名警長嚴格看管。
富久田保津還是浪蕩模樣,看他現在的表情很難想象四年前他還是幅無法忍受孤獨,成日受數字壓迫,即將崩潰的模樣。
“富久田保津。”搜查官的呼聲太冰冷,近乎無人性,“你寄給作家太宰治的信件。”
“一共432封,最近一封為3月14日下午17點32分投遞——”他搶答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精密數字會帶給人壓迫感,提前被犯人搶白更讓上位者感到不適,他壓製堆積在眼角的焦躁,盡量不讓開洞看出心底的不愉快:“你在十二年內都過著與社會無交流的孤島生活,是什麼讓你持之以恒堅持給太宰治寫信,我們搜查過你的信箱,從來沒收到哪怕一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