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寒山,秋意更濃。
自從七年前的武朝文會之後,傅小官僅僅在賈公公下葬的那一天來過一次寒山的半山腰,他並沒有進入寒靈寺。
並不是因為文帝死在佛宗宗主的手裏而怨恨佛教,僅僅是因為他並不信佛。
但今兒他卻來了。
這也不是他改變了信仰,而是他有些心煩意燥——關於冊立太子,關於大夏的未來、也關於他真的想舍棄這個皇位,像母親一般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他並沒有打算去和寒靈寺的方丈慧覺禪師論佛意,他就是想要在寒靈寺後山的那處雲清別院裏安靜的想想那些問題。
所以他並沒有帶多少人,除了撿來的周暉父女之外,便隻有劉瑾和趙厚兩個宦官跟著,另外就是北望川和寧思顏兩個高手,以及他的妻子蘇蘇。
來到後山,他站在那巨大的廣場上仰望著那尊佛像看了許久,幾年過去,曾經光鮮的大佛已經開始斑駁,身上留下了歲月刻下的痕跡。
廣場上很是安靜,除了偶爾幾聲鳥鳴,便再沒有其它。
這地方或許自從那次文會熱鬧了之後就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寺裏的和尚會不會在這裏做做法會。
如此想著,一行人隨著他向那條幽徑走去,來到了那片梨園。
那處涼亭依舊在,這裏是他初見南宮飄雪的地方,當然,也是他初見奚太後的地方。
他走了進去坐了下來,對周暉等人招了招手,“來,歇歇腳。”
周暉這一路都是在想著一個問題——這位陛下,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對傅小官的研究頗多,更是收集了傅小官的許多故事,他以為自己早已清楚這位陛下是個怎樣的人,可當他真正站在傅小官的麵前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這位陛下一無所知。
周暉走了過去,鹿兒卻隨著蘇蘇去了梨園外的空地上,兩個人兒在那對練了起來。
趙厚在劉瑾的吩咐下去了雲清別院,雲清別院裏依舊留著宮女,陛下來的突然,別院需要重新收拾一下。
劉瑾取了茶具擺在了這涼亭的茶台上,然後取了一壺水,便恭敬的站在了傅小官的身後。
周暉用火折子點燃了爐火,開始煮茶。
傅小官看了看山澗的那處泉水,忽然說道:“七年……七年過去,物是人非,唯有這高山永恒、流水依舊。”
“你走南闖北十餘年,倒是見證了這世道的變遷。我問你,你經曆了十餘年的旅程,對當今天下有怎樣的看法?”
周暉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傅小官,拱手一禮,答道:“大夏政通人和,擁有舉世無雙的軍隊,小人鬥膽說一句不該說的,這就要看陛下您的心了。”
“五國歸一,陛下一手鑄就了大夏廣闊的疆域,若陛下願意,這疆域可更加廣闊。小人在下野觀大夏之海軍……若是陛下願意,就算是大海的另一邊,也完全可以成為大夏的領土。”
傅小官沒有否認,他還點了點頭,卻一聲長歎,“是啊,隻要我願意,確實可以再打下一個更大的江山。”
他收回了視線,看向了周暉,“人生百年,能夠建立更大的功業似乎是應該的,但你可曾想過這江山打下來如何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