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澤想,無論怎樣,都要放下脾氣。
因為寧淺有胃病,不能長久不吃東西。
他推門進入畫室。
女人在專注地處理油畫,旁邊擺著一張被髒水浸透的畫布。
寧淺甚至還穿著上午的那套連衣裙,淺色的裙擺上沾著幾顆油畫漬,裙擺交疊錯落,襯得她體態優雅,身骨完美。
她表情極為沉靜,眉目都舒展開來,一雙淺瞳水光瀲灩,油畫上的色彩仿佛能夠渲染、映照在她身上。
此時此刻,寧淺整個人都像在發光一樣。
霍言澤望著這一幕,心髒仿佛被某種柔軟的東西衝撞一下。
癢癢的,綿綿的。
他隨手搬了張椅子,坐在寧淺的側後方,順手將自己端上來的夜宵放在小桌子上。
“還在生氣?寧淺,先吃點東西,你有胃病,和我賭氣不值當。”
“我沒有和你賭氣,我要盡快畫完,霍先生,你沒事就出去吧。”寧淺麵無表情的說了句。
她懶得猜測男人給她送東西,到底出於什麼心理?
主要是她也不在乎,更不想被這些零星的好意收買。
“什麼時候都可以畫,你沒必要這麼著急。”
霍言澤聲音仍舊冷淡,但偏偏多了些許溫情意味。
“不是,是我接了單子,明天就要給雇主送去了。”寧淺不是話多的人,隻說了幾句就陷入了沉默。
“知道了,你畫吧,這件事有我的責任,以後會告訴陳姨,不讓外人來樓上,還有賠償問題,我會去找寧小倩的。”
“希望你不要誤會。”
霍言澤說完,竟然沒打算離開,就坐在女人旁邊看著。
直看得寧淺有些緊張。
“你要不出去休息吧,現在不早了。”寧淺下起了逐客令。
“等你吃完再說。”
寧淺聽到這話,認命似的看了看畫布,終於去洗手吃飯。
女人小口小口吃著東西,落在霍言澤的眼裏,感覺她就像隻小鬆鼠一樣可愛。
霍言澤覺得,她真的很笨。
如果是她接的單子,明明當時能用更好的辦法解決,還能讓他在合作上牽製住陳雄,可最後卻變成了這樣的結果。
更何況,就算她不畫又怎樣,他還拿不起錢養她了?
霍言澤在心中想道。
接下來,兩人就這樣在畫室裏待了有兩三個小時。
寧淺還沒畫完。
可霍言澤也一直沒有離開。
他這樣,讓寧淺多少有些複雜的心理在作祟。
她從前的生活環境中,並沒有接受過這樣別扭曲折的善意,更不知道怎樣麵對。
男人渾身尖刺,時刻逼退她靠近的腳步。
寧淺不會靠近,更不會袒露柔軟。
“抱歉,我上午誤會你了,我以為你很看重那個項目……讓你在這裏耽誤這麼久,你……謝謝你。”
寧淺抬頭說,她的眼眸依舊澄亮,隻是多了幾分倦意。
“沒事,人之常情,不用道歉,更不用謝。”
霍言澤停頓在這裏。
將喉嚨深處的話咽回去。
【作為你的丈夫,這是應該做的,讓你畫到深夜,我很愧疚……】
男人至今,都沒有弄懂一些合宜的交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