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紫鵑在門外低聲說“二奶奶慢走”,黛玉憋了許久的眼淚一滴滴落下。雪雁亦是臉色蒼白,語帶哭音“太欺負人了,這還是親戚呢”。春纖忙取了一條大手巾在熱水中絞了,輕聲道:“姑娘,搽把臉吧”。一麵悄悄將手背在背後對雪雁搖了搖,雪雁咬著唇不吭聲了。
一時紫鵑從外麵回來,關上門強笑到:“姑娘,晚了,早些安置了罷。”黛玉從床上強支著身子,喘籲籲的道:“雪雁,明兒好生理理,將寶玉舊年落在咱們這兒的東西都清出來,送回怡紅院去,省的招人眼。還嫌招的閑話不夠多嘛?”紫鵑身子一顫,臉色慘白。抖著唇瓣道:“姑娘,我”。眼眶兒一紅,卻再也說不出話來。黛玉使勁一咬唇,頓時口中一陣鹹甜,白著一張小臉,眼睛又黑又深,冷冷的道:“從明兒起,你們都好好的給我立規矩,叫院裏的媽媽們也經心點,一來二去的都大了,我可不想聽見別人嚼我林家的舌頭。我現在什麼都沒了,若是再連林家名聲也墮了,我還有什麼臉麵去見爹爹娘親,還不如一頭碰死算了。”黛玉的話說的又快又急,一句話說完,已經喘不過氣來。雪雁連忙拍著黛玉的背給她順氣。春纖忙又絞了一張帕子給黛玉搽臉。雪雁輕聲勸道:“姑娘快別說了,這些我們都省的,明兒再敲打敲打那些媽媽們,這些年仗著姑娘寬厚,背後不知生出多少事來,要說我們這還是好的,瞧瞧二姑娘和寶玉那兒,才熱鬧呢。”黛玉苦笑道:“我哪能和他們比啊,行了,都別幹站著了,各自歇了罷。”一時散去,各自無話。
黛玉那裏睡的著,心中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竟如軲轆一般。喉間又苦又辣,眼中酸澀,直哭了大半夜,窗間透白方才朦朧睡去。
•恍惚間,卻到了一個清幽所在,小橋流水,綠樹清溪。詫異道卻好眼熟,心底一陣親切,奇道:“倒似自己在這裏活了一生一世一般,竟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就如我家一般。”耳邊有人輕柔呢喃:“黛兒,這本是你的家啊,離開才多久,連家都不識了麼。”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黛玉幾不可置信,一把撲進那人的懷裏“娘親,娘親,你到哪兒去了,黛兒想死你了,你和爹爹到哪兒去了,那麼久都不來看黛兒,他們都欺負我,嗚嗚。”賈敏輕撫黛玉的背,“娘親不是告訴你了要遠著寶玉嘛。”黛玉仰著頭,眼中兀自含著淚水,“可是,自從你和爹爹離開後,這就隻有老太太和寶玉真心對我好。娘親,你別走,要走就帶我一起走。”賈敏輕輕理著黛玉的頭發,微笑著說:“怎麼,寶玉對你不好嘛?”黛玉苦惱的說:“可是寶玉對每個女孩子都很好。”賈敏拉長了聲調說:“哦,我還真不知道我的玉兒眼睛這麼好,連這也看出來了,我可記得我的女兒傻呼呼的,人家給個棒槌,你就認做針了呢。”黛玉撅著嘴道:“娘,我不跟你玩了,你就知道欺負人家。”賈敏拉起黛玉的手說:“走,娘親帶你去見幾個人,她們等你很久了。”黛玉奇道:“誰呀,我在這裏還有認識的人嘛?這兒是哪兒啊?爹爹呢?”賈敏道:“乖,你跟我來,見到她們,你也就知道了一切,到時你再做決定。”
•黛玉跟著賈敏扶花穿柳,轉過一道曲巷,便見前麵一處煙霞小院,庭前幾株叫不出名的花樹。奇道:“這是哪兒,我好像來過這裏。”話音未落,便聽一人笑道“你們聽聽,可有這般糊塗的人,到了自家門口,還說這便宜話。”隨著話音,隻見房中走出集個嬌若春花,媚如秋月的女子來,一個個荷袂翩躚,羽衣飄舞。黛玉一驚,脫口道:“琅玕姐姐,曼兌姐姐,玗琪姐姐,文玉姐姐,呀,你是三桑,你的頭發怎麼還是那麼紅。哎喲”便覺耳上一涼,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道:“小沒良心的,她們你記的倒挺清楚的,我呢?”黛玉不用回頭,一聽這個聲音忙告饒:“哎喲,輕點,輕點,珠兒姐姐,手下留情,你輕一點嘛,誰叫你離那麼遠,人家一下沒看見嘛。”一個身著乳白衣衫的女子鬆開手,嬌笑著說:“誰叫你亂叫人,這是懲罰。”黛玉半天沒回個神來,奇怪的說:“我好像沒見過你們呀,可為什麼我一見你們就衝口而出,叫出你們的名字,就好像認識了很多年一樣。我叫錯了麼。”一個渾厚的聲音說道:“珠兒便是調皮,明知絳珠尚未恢複記憶,你卻偏要做弄她。”黛玉聽到這個聲音一喜道:“建木大哥,珠兒姐姐又欺負人。”隻見一個綠衣男子悠閑的走了進來,將一個玉盒遞給黛玉,笑道:“這是我們為妹妹渡劫準備的,交我保管,幸不辱使命,現在完璧歸趙。”黛玉尚未答話。珠兒便搶道:“我說錯了麼?”她將手一抬,玉指輕點,指著文玉,玗琪,似笑非笑的道:“一個是鍾情大士,一個引愁金女,哎呀,本人乃是渡恨菩提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