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衣這一歇,卻是到了次日日上三竿。
渾身酸痛不已的她睜開眼,望著頂上熟悉的帳子,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梅染聽得動靜,走進來給她請安:“姑娘。”
趙錦衣緩緩坐起來,問梅染:“什麼時辰了?”
梅染瞧著姑娘一臉疲累,應道:“已經是巳時二刻了。”
竟這般晚了。趙錦衣懶懶地手搭在梅染身上:“老太爺如何了?”
梅染道:“王醫工守了一夜老太爺,說是老太爺情況還好。方才泰安院來過人了,叫姑娘不要擔心。這中風,一時半響是醒不來的。今兒二老爺告了假,在守著老太爺。”她頓了一下又道,“三老爺也在。”
趙錦衣嗯了一聲。三叔父如果還算清醒,就省得,假若祖父突然離世,對趙家隻有壞處沒有好處。祖父一去,趙家三子,通通都要丁憂。
趙家祖母餘氏是中風多年後才去的。
趙錦衣對祖母的印象不深,隻有祖母躺在病榻上瘦削的模樣。祖母去時,她年紀還小,小到記不清,祖母是慈愛的,還是嚴厲的。
祖父身體比祖母康健,定然不會有事。她還沒有出閣,祖父還沒有抱上重孫子,祖父舍不得的。
梅染卻是欲言又止。
趙錦衣坐在妝鏡前,睨了梅染一眼:“還有什麼壞消息?”
最壞的,不過是趙家裏又多了一具屍體。
但昨晚發生了這般的事,她相信胡管事早就安排妥當,不會再讓那樣的悲劇重演。
卻是她這一問,梅染手中的梳子,竟然掉了下來。
趙錦衣疑惑地看著梅染。
梅染慌慌張張的彎腰,將梳子拾起來,卻是仍舊不知所措:“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趙錦衣聲音緩緩:“到底出了什麼事?”梅染是家生子,又伺候她多年,她還不曾見過梅染如此失態。
梅染仍舊不敢說,鴉青卻是從旁邊小幾上取過一張精美絕倫的請帖來:“姑娘請看。”她相信姑娘不是那等意誌薄弱的人。該知道的,還是要知道,還不如早早麵對。
請帖做工精良,金線勾勒著大紅,像是喜帖。
喜帖?近來她可沒有什麼閨中好友要出嫁的呀。
趙錦衣疑惑地將請帖展開,裏麵的字體是正楷,寫得工工整整。
可她怎地仿佛不認識這些字呢?趙錦衣看著上頭刺目的寧字,語氣平靜:“是何人送過來的?”
梅染垂著頭:“長秀送過來的。說是今早寧家早早的差人送過來,將咱們趙家十歲以上的郎君與姑娘都請了。”
寧家二郎與蘇家的定親宴,高調得不行。
她方才出去,也聽了一耳。說這寧家二郎,可真是時來運轉,那蘇家隻有一個孫女,寧家二郎娶了蘇家女,這將來蘇家偌大的家業,還不都是寧家二郎的。
說這些話的,都是多嘴多舌的小廝,羨慕得不得了。
有人道:“寧家二郎生得俊秀,學問又好,我瞧著他早就不是池中之物。”
梅染聽得火大,什麼非池中之物,那自家姑娘的臉麵呢,又該擱向何處?姑娘日夜盼望著寧家來定親,卻不成想,竟然等來了寧家二郎另娶他人的消息。
可真難是窩火啊。
如今姑娘又恰逢老太爺中風,若是知曉這消息,還不省得是如何的傷心欲絕呢。
梅染是不願意姑娘省得這件事的。最好連寧家的定親宴也不要去。
可到底,姑娘還是省得了。
梅染瞧著姑娘若無其事地收起請帖,柔聲道:“今年康樂坊的喜事可真多。”趙錦衣將請帖扔在妝桌前,怔愣地坐了半響,才道:“今兒就梳個簡單些的發髻罷。家中出了事,理應低調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