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音島的時間,已經是淩晨快一點。
而在m洲的東南部,卻是華燈初上的晚上七點多。
司無垢坐在書房。
五十出頭的男人保養極好,身材清瘦,氣質儒雅,一點不像個久居上位的大佬,反倒像個閑雲野鶴的風雅隱士。
他聽著司音那一句平淡的“司先生”,足足怔愣了半分鍾之久。
那女孩還是個小嬰兒時,司無垢曾無數次想將她掐死在繈褓裏。
後來她一聲聲叫他爸爸時,司無垢心底恨極,對女孩隻有厭惡與冷漠。
而這一次,女孩終於不再叫他爸爸,而是如此平靜的稱他為,司先生……
司無垢的心底,便湧起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
似釋懷,也似耿耿於懷。
又好似,還藏了一絲隱藏極深的愧。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也沒有糾正司音的稱呼,而是略有些疲憊道:“離家一年多,真不打算再回家了嗎?”
“家?”司音的語氣,並無嘲諷,而隻是單純的疑惑,以及淺淺的否認。
司無垢以為她還在介懷一年前知道的事,歎了口氣,緩緩道:“抽空回來一趟吧,你母親……她被檢查出阿爾茨海默症。”
司音捏著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腦海裏浮現一個溫柔女人的模樣。
心口處,輕微滯痛,她語調仍波瀾不驚:“嗯,我抽空回去一趟。”
她原本就有打算最近要回司家一趟。
去將自己真正的身世,告知給司家。
二十年前,她和陸晚晴被抱錯,人生從此交換。
對陸家而言,她是真千金。
對司家而言,她是假千金。
隻可惜,不論是陸家的真千金還是司家的假千金,這兩頭,她都沒討到好。
陸家對陸晚晴有二十年的感情,對司音,隻以為她是從哪個山窩窩裏走出來的野雞,處處比不上陸晚晴。
而司家……
司家的勢力主要在m洲。
陸晚晴一直以為她的原生家庭很糟糕,一直拒絕了解司家,也總揚言她對養她的陸家充滿感恩,隻希望能一直陪在陸家父母身邊。
但其實,司家在m洲的勢力,十個陸家也比不上。
司音一直不曾向陸家透露司家勢力,倒也不是故意坑陸晚晴這個司家真千金。
而是,她在司家的身世,有點特殊。
約莫在一年之前,m洲一座監獄裏,一位囚犯病危將死。
而他死前最後的遺願,是想見見自己女兒。
正是那時候,司音被告知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她以為的父親,不是她的父親。
她真正的父親,是一位強奸犯。
那人曾擄走司無垢的妻子,囚禁一年之久。
她便是在那樣特殊的情況下,不被任何人期待地,誕生於這個世上。
司無垢不是她的父親。
而她的父親,也就是那位強奸犯,非常可笑地,居然是司無垢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也正因為是親弟弟的女兒,司無垢曾在司音幼年時,無數次想親手掐死她,最後卻忍住了。
司無垢隱瞞了弟弟和妻子的黑暗故事,對外宣稱司音是他的女兒。
司音人生前十九年裏,一直以為自己是司無垢的女兒。
她一直被父母和哥哥們厭惡,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她一直費盡心思地討好她認定的家人們……
直到被告知真相,才恍然大悟——
原來,從來不是她不夠優秀或不夠懂事,而是,她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肮髒而不被期待的。
她是母親心口的一道疤,是父親頭上的一棵草,和六個哥哥們,也是同母異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