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丞渝穿著印有骷髏頭的潮流黑t,一手捏著手機,另一隻手裏則拎了罐罐裝冰咖啡。
他反應比林予臣平靜不少,但看向司音的目光,仍是有些怔忪。
一年前,不僅是司音自己知道了身世。
司丞渝也是第一次知道司音的身世。
他小時候不懂,為什麼大人和哥哥們都討厭司音。
他隻是有樣學樣,哥哥們如何對待司音,他也怎麼對待。
後來在司音的努力討好下,他對這個妹妹生出好感,態度才有所改善。
可那改善的態度,也總別扭地端著姿態,好像他對妹妹的好,隻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直到一年前,陡然得知司音身世,司丞渝幾乎無法接受!
他最敬愛的母親,竟然在年輕時,經曆過那般黑暗的事!
而司音的父親,竟然是曾經害得母親痛苦崩潰的強奸犯!
司音的身世,是那麼肮髒不堪。
司音的存在,是紮在父母心上的一把刀,隻會讓他們痛苦……
知道真相後的司丞渝一度覺得,那個接納妹妹、喜歡妹妹、想要對妹妹好的自己,簡直是在背叛司家,背叛父母……
司音離開的一年,司丞渝也糾結了一年。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麵對那樣的妹妹。
一個聲音告訴他,妹妹是無辜的,她被迫來到這人世間,不應該就因為她父親的罪惡,而承受那麼多惡意。
可另一個聲音告訴他,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司音的存在,讓那麼多人痛苦,她不配被愛,她應該贖罪……
就是在那般糾結的狀態下,他突然從父親那裏得知,離家一年的司音,終於要回家了。
司丞渝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糾結,喜悅,牽掛,反感,惡意……
各種矛盾的情緒,在他內心反複拉扯。
他明明用平常的語氣發了消息,要去機場接妹妹的。
可臨到接機時間,又出爾反爾放了妹妹鴿子……
最後得知妹妹來了四哥這裏,司丞渝內心又有些慌亂。
四哥是比司丞渝更早知道司音身世的。
年少時的四哥性格瀟灑不羈,分明是欺負司音最狠的那個。
後來四哥腿殘了,整個人消極頹廢過一段日子。
再後來,坐在輪椅上的四哥變得平靜而慈悲,仿佛看淡了紅塵俗世,對待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溫和。
他對司音,也不再如少年時那般惡意滿滿,而是和對其他人一樣的溫和。
司音曾為四哥那般沒有棱角的溫和而失落過。
但司丞渝一直知道,四哥對待司音的溫和,和對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因為司音是陪四哥走出陰霾,又努力溫暖四哥的小天使。
知道司音一回來就是去到四哥那裏,司丞渝不知為何,又找了借口跟過來。
明明最牽掛妹妹的他,應該走在最前麵的。
可不知為何,他落在了林予臣後麵,也落在了李月茵後麵。
司丞渝捏著冰咖啡的那隻手幾乎冰到有些麻木。
他的目光,幾乎是躲在李月茵後麵,才悄悄與車裏的妹妹對上。
怔忪片刻後,他竟然都沒上前去打聲招呼,就有些閃躲地移開了視線。
頭頂同樣印著骷髏頭的黑帽子,被他抬手壓了壓帽簷,低垂下眉眼。
司丞渝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司音,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正這時,他突然久違地聽到熟悉的聲音——
是司音,挺平淡地喊:“六哥。”
司丞渝這時才又抬眸看去。
他緊抿的唇,極輕微地動了動,卻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七小姐。”文叔從教堂裏出來。
他將那本捧在手心裏的聖經,遞到司音跟前。
司音隻是禮貌性地和司丞渝打聲招呼,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想說的。
她的注意力很快轉到那本聖經上。
黑色封皮的一大本,將她小手完全覆蓋,隻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
司音另一隻手翻開書頁,目光微頓一下後,又莫名挑了下眉梢。
那表情,“驚”確實是有,“喜”卻不見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