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是親眼見過司雲暮受禮入教堂的。
聖洗過後,他就永遠是一身白衣。
整個人看上去,便總溫溫和和,身上仿佛永遠籠罩著一層神聖而不可侵犯的聖光。
可此刻看過去,明顯能感受到,他的不同。
最顯眼的,便是原本的一身白衣,變成了深沉厚重的藏藍色。
他看上去依舊有溫淡氣質,卻又莫名多出幾分深沉。
他明明在路燈溫暖柔和的燈光下,卻仿佛身在逃不出的陰影裏。
他朝著司音溫和地笑。
可那彎起的眼角眉梢,以及唇邊弧度,處處都藏著深沉蒼冷的韻調。
像極了牧童歸家時分,伴著夕陽餘暉吹奏的笛聲。
分明悠遠綿長,清脆悅耳。
卻莫名又有種寧靜而悲傷的味道。
按司音現下的觀念,她應該和見了司霧一樣,直接將人無視,冷漠離開。
但對方是司雲暮。
笑著的司雲暮。
或許是考慮到伸手不打笑臉人,司音抿了抿唇,緩步走過去。
“司雲暮。”她沒再喊四哥。
司雲暮那張臉,在路燈的白光下,越發蒼冷。
他依舊維持著笑,清清冷冷的嗓音,是多年教堂生活形成的,改不掉的溫和平淡:
“所以那天在船上,你答的那個‘好’字,隻是敷衍,對嗎?”
那天三個哥哥同在一艘船上。
司音撥打手機,在三個哥哥中,選的是司雲暮的號碼。
她叫了一聲四哥。
那麼平常的語調,司雲暮沒想過,那是她最後一次叫他四哥。
他說,遇到事,給四哥打電話。
她說,好。
那一個“好”字,平平淡淡,波瀾不驚。
司雲暮後知後覺想起來。
曾經他身體健全,性格最張揚的時候,也常常拿一個“好”字,敷衍司音。
曾經隨口答應過的很多事,他都沒有做到。
而司音。
她答得好好的。
可以後,恐怕都不會再主動打他電話了。
司音能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幾乎滿溢而出的悲傷與難受。
她往後退了一步。
本來今天釣魚釣到心情輕鬆,她不想再沾染壞情緒。
站在距離司雲暮好幾步遠的位置,她沒有回答他,而是淡淡地問:“有什麼事嗎?”
司雲暮又勉強地笑了笑:“你要做任何決定,四哥……”
他非常熟練地冒出那兩個字。
頓了頓,又改口:“我都支持你,站在你這邊。”
司音微垂著眼眸,麵色淡淡的。
司雲暮又淡淡道:“司沉鈺骨子裏和司無垢是一個性子,偏執固執。你和司家斷絕關係的時候,遇到任何困難,我都願意幫忙。”
是不惜一切代價地幫忙。
但他不想把話說得太重,讓已經與他離心的司音心理上有任何負擔。
於是用的是一種,風輕雲淡的態度。
隻簡單表明了,他會站在她這邊,支持她的所有決定。
司音淡淡地看了眼司雲暮。
隨後,又擰了擰眉。
其實,司家那些人,她都了解。
他們的反應,大致在她預料之中。
司雲暮是唯一一個,在她離開司家之前,便已經試圖與她改善關係的。
他加入教堂後,整個人都溫和下來,出塵脫俗,不問世事。
他雖然沒有說過什麼,但司音知道,他為過去的錯誤懺悔過。
所以今天,他說會站在她這邊,司音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