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點在他右眼停留了足有三分鍾之久。
司沉宥後背隱隱汗濕,那紅點才算終於消失。
他倒沒有直接癱軟,而是循著紅點來源的方向,掃視著什麼。
然而,他身旁冷不丁卻冒出一道男聲——
“司二少。”
洛克的演技,司音是親身領略過的。
他冒充代駕的時候,看著實誠又老實;
綁架司音的時候,卻表現得像黑幫大佬;
後來得知司音是老板娘,整個人又表現得諂媚至極。
顯然他是個極圓滑的人。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和“看人下菜碟”這兩項技能,他絕對是點的滿滿的。
麵對司沉宥時,他甚至模仿起司沉宥的性格,臉上笑容惡劣到欠揍。
司沉宥擰著眉梢,目光深深地看著他。
洛克微笑著,聲音輕飄飄的:“晏先生讓我給您帶一句話。”
他對晏遲的稱呼並不確定,這時顯然是順著司沉宥的叫法。
司沉宥難得神情冷肅,眯了眯眼:“什麼話?”
洛克依舊微笑著,意味深長地吐出四個字——
“他非善類。”
司沉宥薄唇抿得緊。
看著洛克離開的背影,他尚未受傷的那隻手,悄然攥緊。
司音在停車場等了會兒,才看到洛克過來。
他垂眸看著時間,對待司音的態度又恢複成諂媚恭敬:“boss還有幾分鍾就到。”
連溪跟在司音身旁,不知是不是離開了那群醫護工作者的緣故,她整個人看上去放鬆了不少。
悄悄打量洛克一番,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司音,聲音壓低:“音音嫁了個不得了的男人……”
她記憶混亂,好半天才想起來,之前司音到療養院看她的時候,身邊便有一位男人充當著布景板的。
那男人刻意降低了存在感,連溪當時精神又錯亂,自然沒有過多注意。
這時回想,記憶也很混亂。
司音看著她絞盡腦汁回想的模樣,突然冒出一句:“您後悔嫁給司無垢嗎?”
這話太過直白。
連溪目光有一瞬的失神。
捏著司音的手,也不自覺收緊。
這周邊沒有監視她的人。
連溪看向司音。
她的眼神,飽含著深沉的母愛。
她說:“二十年前,你爸爸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
她的目光有些飄遠,聲音也顯得飄渺:“在那件事之前,我原本擁有足夠幸福的家庭……”
連溪並未再多說當年的事。
她隻是握著司音的手,慈祥溫和地,與她講道理:“音音,媽媽的道理,或許你現在並不認可,但卻是我大半輩子,最真實的感受。”
“小時候,我幻想的愛情,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的絕對忠貞,是一對一的至死不渝。”
“就像故事裏寫的,一生隻愛一個人,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那時候,我厭惡我的母親。她嫁了好幾任丈夫,繼承了好幾筆遺產。她對愛情,不忠貞,不虔誠。”
“可時過境遷,我發現,人的觀念是會變的。”
“我依舊相信美好愛情,可經曆這些年的婚姻生活,走過這大半輩子。我發現——”
“偉大的,不是愛情,是天長地久本身。唯美動人的,也不是愛情,是長久的陪伴。”
司音比連溪高些,垂眸看著她。
她看到那張保養極佳的臉上,依舊能看出皮膚的鬆弛,眼角的細紋。
那是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她所領悟的道理,也融合了歲月精華。
司音隻靜默無聲地聽著,並未加以評判。
卻未料到,連溪突然將話頭轉到她身上,幾乎是一針見血地,冒出一句:“你想離婚?”
司音一驚。
她突然發現,母親真的是世界最神奇的生物。
曾經司音不顧反對,義無反顧要嫁晏遲的時候。
她的生母夏玉淩眼光毒辣地指出,她會後悔。
現如今,連溪與晏遲一句話也沒說過。
她隻是看著司音,聽她隨口問了句話,竟然就能看出,她要與晏遲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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