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他又收回視線。
不可能,這一定是他的妄想。
李枝枝看他反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微仰著頭, 看著幾乎比自己大了一圈的高大野獸, 他幾乎失去了所有人的特征,樣子也凶惡無比,可她知道,野獸先生有一顆溫柔的心。
他隻是藏在黑暗裏太久太久。
她輕輕出聲:“野獸先生?”
他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白皙手掌,呼吸一滯,旋即又聽見她說:“野獸先生, 伸個爪爪呀?”
她調笑地說,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輕言輕語的, 如果不是臉上被一層皮毛覆蓋,他現在肯定又羞又窘, 語氣僵硬道:“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李枝枝歪了歪頭, 疑惑地問:“握個手, 我們去參加宴會, 讓茶壺太太和管家他們等久了就不好了。”
野獸先生遲疑不定, 他甚至縮了縮手,看見自己的爪子,手上滿是絨毛, 還有醜陋的爪墊和尖銳的黑色指甲, 他低下頭,從來沒有這麼難過。
直到李枝枝忽然前跨一步,她把那隻大野獸逼到牆角,退無可退的地方。
野獸先生嗅到她身上的玫瑰氣息, 在空氣中浮動,一點一點灌滿他的胸腔,直到,一個柔軟的東西點上他的鼻子。
白色的指尖在黑色鼻子上格外顯眼,他連呼吸都凝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李枝枝:“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個要求要野獸先生答應。”
野獸先生眼裏的光驟然熄滅。
一顆心直直往下墜落,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底,又像是忽然掉進無間地獄裏,可他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少女,一刻也不能移開:“什麼要求?”
李枝枝抿緊嘴唇,察覺他的低落,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他圓圓的大腦殼上:“我可以rua一下野獸先生的大腦殼嗎?”
他瞬間僵住,少女的話還在繼續:“我很喜歡很喜歡野獸先生圓圓的毛茸茸的大腦殼,喜歡的不得了。”
然後,她就看見剛才還委委屈屈的野獸先生眼睛裏,一點一點的光亮了起來,像星星,像火焰。
點著蠟燭的長餐桌兩側,隻坐了兩個人。
李枝枝切了塊牛排,剛要吃,耳畔響起刺耳的聲音,叫她忍不住抬頭看向對麵——她對麵是一本正經的野獸先生,但是,此時他正無措地握著餐叉和餐刀,普通的餐具在他手裏瞬間變成了兒童版,而瓷盤裏的牛肉分毫未動,隻有光潔的盤麵上,多出一道長長劃痕。
野獸先生不安地看著劃痕,一陣惶恐沒由來的襲上心頭,一側偷偷觀察的仆人們更是驚呆了,因為他們服侍的主人,曾經是這個大陸上最完美無缺的王子,他精通各種禮儀,是所有人心中的典範。
可現在,他甚至切不好一塊牛排。
他們忽然想起,漫長的時間裏,他們的主人早已丟棄了曾經的禮儀,現在的他,是一隻自暴自棄的野獸,哪怕他曾經是一位完美的王子。
野獸先生笨拙的進行再一次嚐試,然後,他發出一聲比剛才更刺耳的聲響。
他的心徹底沉進穀底。
他不安地看向對方,發現早已空無一人。
惶恐啃食著他的心髒,直到耳畔傳來一道聲響。
“這些餐具太小了,不適合你用。”
李枝枝在他身後指點著,拿掉他手裏彎彎的刀叉,銀製的冰冷刀柄撞到掌心傷口,讓她忍不住輕嘶一聲,她很快繃緊嘴唇,把仆人拿來的大號餐具遞給他:“喏,這些應該可以了。”
野獸先生盯著她的手,半晌才輕輕點頭。
藏在暗處的仆人們也終於鬆了口氣,而晚餐結束後,今晚的重頭戲才剛剛上場。
在城堡的內側有一個偌大的舞廳,當野獸先生還是一個王子的時候,他曾在這裏舉辦自己的成人禮。
也是那天,他的城堡裏來了一個不請自來的女巫,因為沒收到邀請,她發下詛咒,將王子變成野獸,如果一百年之內,找不到一個愛他且願意與他共渡餘生的女子,他將如城堡裏的玫瑰花,心痛而死。
李枝枝隻知道大概劇情,不知道這些細枝末節,她正在看野獸先生,眼睛裏綻開淡淡笑意:“野獸先生,要跳舞嗎?”
穹頂上的水晶燈富麗堂皇,燈光折射出耀眼光芒,照亮她們腳下的大理石磚紋,它閑置許久,因為舞會才被清掃出來,這裏處處可見當初的繁華。
因為野獸先生比她高出半個身體,李枝枝要仰著頭才能看見他的臉。
此時空曠的舞廳裏,隻有他們兩個。
聽見她話的野獸先生低下頭,握著她小小的柔軟的手掌,他們手心交握,暖意體溫自接觸點傳遞,大廳忽然響起悠揚的小提琴聲,音樂家變成的小提琴拉動弓弦。
舞廳裏,他們輕輕舞動,隨著舞步前進後退,李枝枝身上的禮裙,在燈光下旋轉盛放,裙麵綻開,如同一朵豔麗盛放的花。
他看得見少女臉上的笑容,掌心裏柔軟的腰肢忽然變得滾燙起來,仿佛有一股無名的火,隔著薄薄的布料,燃燒他的血管,灼燒進心底。
他們配合得格外默契,任誰也看不出這是第一次起舞。
茶壺太太陶醉地捂住臉頰:“哦,我從未見過這麼動人的舞姿。”
大老粗侍衛長看著高大威猛的野獸和嬌小動人的少女,也忍不住驚歎:“這可真是美女與野獸。”
看著跳舞的兩人,誰也不能說這不是一次成功的舞會。
李枝枝呢,在結束後她就跟著野獸先生回到房間,他要兌現承諾了。
李枝枝盯著他圓圓的大腦殼,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忽然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她愣了一瞬,撞進野獸先生金黃色的眼睛裏。
她遲鈍地說:“你是要反悔嗎?”
野獸先生看著她,忽然說道:“你受傷了。”
李枝驚了一瞬,下意識握緊右手,她也隻被奧德裏奇咬傷過,那家夥簡直是屬狗的,差點咬出血來,可他已經是自己的朋友了,這事不能讓野獸先生知道。
所以,她搖搖頭:“怎麼可能。”
“我根本沒受傷。”
話音剛落,李枝枝的右手被他強勢掰開,光潔的掌心上,是一片紫青色的牙印,野獸先生皺緊眉頭,看著她,忽然冷冷一笑:“這就是你說的沒有?”
李枝枝:“……我錯了qaq”
瞞不過她就飛快認錯,隻希望野獸先生寬大處理,她小心翼翼地偷看他,野獸先生什麼都沒說,隻是低下頭。
鬼使神差的,李枝枝伸出另一隻手,摸上毛茸茸的大腦殼,還rua了一下,察覺手下僵硬的肌肉,她戀戀不舍地……又盤了一下。
李枝枝:我害怕,我裝的。
野獸先生的腦殼手感超棒,她美滋滋地想,然後一頭紮進他眼裏,李枝枝惡人先告狀,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相信:“難道你不是要讓我rua腦殼嗎?”
李枝枝還沒發現自己對他有種天然的親近和放鬆,她甚至從沒想過,野獸先生會不會突然生氣地咬她一口。
驀地,李枝枝呆住了。
她緩緩低下頭,似乎能聽見脖子傳來哢嚓哢嚓似發條的轉動聲,掌心裏輕輕落下的又軟又熱的是什麼?
是野獸先生的嘴唇。
啊啊啊他剛才……親了自己!!
李枝枝臉色爆紅,心髒跳得飛快,像是坐上了過山車。
他親了自己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