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崢吞下丹藥,整了整龍袍,合衣躺在了榻上。
合上眼簾,眼前突然飛速晃動著無數場景。
他這一生所有經曆,一幕幕畫卷似的在眼前晃過。
他本不願回憶,卻在看到其中一幕時,猛然伸手,妄圖將時光定格在那一幕。
一道白光襲來,他似乎闖進了那副畫卷裏。
烈日驕陽下,蓮葉接天碧,初夏的風拂過滿湖的菡萏,少女於湖中涼亭撫琴,一身的素色紗裙被風吹起,恍若仙子臨凡。
他怔怔站在涼亭外,盯著亭中之人,不願挪開眼。
若這是夢,便讓他永遠在夢裏,永遠不要醒。
“錚兒……錚兒!”
一道威嚴的聲音突然喊醒了他。
廖崢轉頭看去,隻見父親皺著眉頭,有些不悅的看著他。
“那位是雲家嫡長女,休得唐突!”
廖崢望著久未夢到的父親,突然眼眶一熱,“父親……”
廖鬆皺眉,“男兒有淚不輕彈,把你的眼淚給我收回去!”
“記住!雲家對我們廖家有恩!往後餘生,咱們就是當牛做馬也還不清雲家的大恩大德!你若有什麼旁的心思,趁早給我收回去!”
對,就是這句話,和當年的記憶分毫不差。
也正是因為父親的這句話,才讓他自卑怯懦,把仰慕埋在心裏,刻意忽略那些恰到好處的巧合。
比如每當他路過菡萏閣,便總能聽到她撫琴的聲音。
比如每當他悄悄爬樹上望著閣樓,總能看到她映在窗上的剪影。
比如每當他練完武功,總能看到花窗後一閃而過的身影……
所有的細節,都被當時的他忽略掉了。
廖崢手指漸漸攥起,鼓起胸膛,抬頭道,“父親!我對雲大小姐一見鍾情!我愛她!我愛她一生一世!若是能重來,我廖崢非她不娶!便是您打死我,我也隻有這麼一句話!”
話音落,四周突然一片死寂。
廖崢閉上了眼。
好了,可以了,把當初心裏想說的話說出來,已經足夠了。
夢,就到這裏吧。
“哦?這位便是令郎?”一道溫文和煦的聲音突然從遊廊那頭傳來。
廖崢再次睜眼。
這麼回事?這夢怎麼還不醒?
正愕然間,眼前突然一個巴掌扇了過來!
“啪!”
廖鬆狠狠抽了他一耳光,隨後朝雲太傅跪下。
“犬子無狀,口出狂言。請大人念他年幼無知,勿要見怪。”
廖崢怔怔站在原地,捂著被打疼的臉,有些不可思議的轉身,對著遊廊外的湖水望去。
水麵出現了一個少年郎,劍眉星目,輪廓剛棱有力。
他居然回到了年少之時?
廖崢猛然抬頭朝亭中看去,隻見那少女緩緩起身,螓首低垂,緩緩離去。
隻是走到那遊廊拐角處,她微微頓了下,側頭飛快的覷了他一眼,複而低頭走了。
倒是她身邊的芷蘭,捂著嘴不知在笑什麼,笑完還朝他望來一眼。
廖崢隻覺得一顆心快要從腔子裏跳出去,想追上,卻又礙於長輩在麵前。
雲太傅此刻已經站在他麵前,上上下下打量他,點點頭,轉而扶起了廖鬆。
“時下世家子弟多靡態,令郎英姿不凡,器宇軒昂,他日何愁沒有騰飛之日?”
廖鬆麵帶愧色,正要接話,卻被廖崢撲通一聲跪地,抱拳搶白道:
“雲大人!若他日廖崢當真騰飛,大人可否將愛女許配給在下?”
“你!”廖鬆氣的又揚起了手,卻被雲太傅攔下,“廖兄,讓我跟令郎說兩句。”
“你跟我來。”
廖崢於是跟著雲太傅走進了亭子裏。
“說說吧,為何非要娶我的舒兒。”雲太傅在亭中坐下。
“你若隻是想借東風,大可不必搭上我的女兒。”
廖崢抱拳跪地,身背挺的筆直。
“我知道我人微言輕,又是黜官之子,我與雲大小姐身份有如雲泥之別,無論我如何辯駁,總有攀附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