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璘見他恐慌,趕緊安慰道:“焦大管家別擔心,無人敢害你。”
焦大還要掙紮,卻覺得自己在賈璘的手裏,再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又有幾個寧府的小廝簇擁著,他被半抬半扶著出了府,再被賈璘送上了馬車。見他坐穩,賈璘立刻吩咐行進。
焦大心裏再起感傷,伸手拉開車簾,對站在那裏笑嘻嘻的賈蓉罵道:“你們這樣害你焦太爺,總有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時候!你祖上太爺有知,定不會保佑你們這些不肖子孫!”
賈蓉氣得青筋暴跳,賈璘連忙伸手把焦大拉回車廂,再對外麵擺擺手。
“快走快走!”賈蓉連連催促著車夫。氣惱地看著馬車消失在胡同裏,他再想起來,跑回小院去找尤家姐妹,卻隻看到屋內再無一人。
問了之後,他遺憾地聽說那一家三口,已經坐車回去自家了。再喝罵幾句焦大誤事,他走去通報父親。
賈珍此時又還沒有醒來,賈蓉隻得走回自己住處。心裏想著秦可卿病情加重而心煩,他卻看到秦鍾從秦可卿的房中走出來。
“鍾哥兒哪裏去?我正要找你說話。”賈蓉立刻笑嘻嘻地說道。
秦鍾自知不能溜走,隻得想著解脫的辦法。他有意大聲說著,希望能夠得到非血緣關係的姐姐的救助:“回蓉大爺的話,我見姐姐病重,心裏頗為煩惱,正要出來走走散心。”
“正好要問你這事。”賈蓉招手把他叫到身邊,再拉著他的手走去隔壁院子。
丈夫每天隻有玩耍胡鬧,屋內的秦可卿自覺紅顏薄命,對此隻有付以兩聲咳嗽。丫鬟瑞珠在一旁見到,慌張地喊道:“快去請太醫,奶奶咯血了!”
賈蓉那邊聽到,忙不迭地喊道:“混賬蹄子,還不趕緊熬藥!”
寧國府照舊是忙亂混亂,此時的賈璘,在馬車車廂裏,不斷地安慰著身邊的焦大;“到了我那裏,想吃酒吃酒,想睡覺睡覺,再沒別的事煩心!”
“哎!”焦大慨歎一聲,胡亂地說道,“那群不肖子孫,必會敗了太爺的家業啊!”
“也不再說這事。我聽你的話,總有感念太爺。不如請你說說,當年與太爺有怎樣的故事?”賈璘轉到他肯定喜歡的話題。
提到過往的事,焦大自然會煥發精神,說得鬥誌昂揚。他曾跟著寧國公賈演的兒子賈代化,在北地與草原韃靼打過四五次仗。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殘忍的程度或許不在死傷兵員的數量上,但大戰之後的戰場,一定會因為血肉橫飛、肢體殘缺的景象,而令人毛骨悚然。更何況,這其間還會有受傷士兵的慘叫。
焦大回想著在北麵連綿的丘陵、荒野之中,大成兵將多以步兵應敵蒙元的騎隊。
“對方雖然結陣也是嚴謹,但還是比不得我們!”焦大說得唾沫橫飛。可真實的情景,一定是兩邊的號角、鼓聲響起,立即就會有雙方的許多士兵,嚇尿了褲子。
焦大或許也是從那樣不堪的情景下經過,但他救護了賈代化,說起來也是驚心動魄。
“那是冬日到來的時候,”焦大眯著眼睛看向西北方向,回憶著他最為驚懼的一次戰鬥,“韃靼人從大沙磧地的北麵,騎馬偷越進來。大成早就得到諜報,提前在他們的必經之處埋伏。我給太爺牽著馬,藏身在荒草堆裏。本來凍得已經要死,還好韃靼騎兵出現了!”
他最後這句話,說得倒也是慷慨。接下來,肯定就是大成兵將驟然殺出,韃靼騎兵雖然一時慌亂,但憑借都是騎馬作戰的優勢,穩定下來後發動了反擊和突圍。
“每場戰鬥,不過就是半個時辰不到。可總是打一會子、歇一會子,再打一會子。莫說是人,就是戰馬都累死好多匹!”焦大慨歎著說道。
彼此往複衝殺數日,韃靼終於放棄了想要進到邊關腹地去搶掠的念頭,無奈地退回了北方大漠。而荒涼幹燥、寒冷刺骨的大沙磧地裏,留下了雙方都來不及收拾的死傷同袍。
賈代化受傷不能自理,幸好有焦大忠心守護。荒漠裏難以找到飲水和糧食,焦大就在左近的死人堆裏,扒拉出幹糧袋和水囊。
因為身處荒漠辨不清方向,焦大把找到的幹糧和水,都留給了賈代化,自己硬撐著喝馬尿。主仆二人終於逃出升天,焦大可謂是勞苦功高、赤膽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