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蓮當即紅了臉,賈璘不禁也是皺眉。
心思機靈的賈芸何事不懂得?他連忙一邊接過茶壺,一邊笑嘻嘻地伸手分開賈珍,嘴裏說道:“這些瑣碎事,原本就應該是侄子做的。不敢有勞珍大爺!”
被他這樣打斷,賈珍本來還要說什麼,再見到柳湘蓮麵沉似水,也隻好尷尬地笑了幾聲,坐去對麵。
幾個男人坐在室內,又有誌趣的差異,說話頗為寡淡無味。賈璘索性起身說道:“珍大哥哥且陪著敬大爺,兄弟還想去莊上看看,就不多叨擾了。”
聽他這樣說,賈珍有些著急:“是要去水仙庵了?”
“近來又是幹旱,那邊的田畝說是收成不好,我心裏放不下,正是要去看看的。敬大爺那邊,就由珍大哥哥代勞致敬、道別了。”賈璘照實說罷,賈芸先就連說了幾個是。
賈珍心裏想著那位苟活的妙璫師父,卻也隻好咽下酸水,嘴上連說應該。
出得玄真觀,賈璘對柳湘蓮勸說道:“湘蓮哥兒不必為這樣的人惱怒。”
柳湘蓮笑著抽回了手,再回頭衝觀內的方向大唾了一口。賈芸把馬匹牽了過來,也笑著說道:“好險。”三人說笑著,趁著月色緩緩地騎行過去水仙庵。
到了這裏已近三更,賈璘騎在馬背上遙望,隻見庵堂和秦可卿所在院落已是暗黑,另外一個小院子,卻仍然還亮著燈火。
賈芸先去叫門,一個小廝匆匆趕來,把幾人的馬匹牽去馬廄。賈璘等人邁步走入,賈薔已經笑嘻嘻地打著一盞燈籠,小跑著趕了過來。
“就知道父親大人在那裏待不住的。”他笑著說道。賈璘還沒答話,賈芸“呸”了一口,搶先答道:“還好你跑得快,沒被那個‘父親’逮到。”
賈薔的臉上脹紅,嘿嘿地笑了笑。進去屋裏坐下,他命小廝送來清茶,幾人坐下來閑聊。
再有提及與仇世正等人的遭遇,賈芸、賈薔仍是覺得心有餘悸,紛紛說道:
“那仇都尉之子好霸道”;“裘方、韓澤平也都費善類”。
賈璘擺擺手,笑著說道:“少年意氣,不過是爭強好勝。既不可令他們猖狂,卻也不必因此結怨。”
賈芸、賈薔再要說什麼,柳湘蓮笑著說道:“彼此爭競,是因為相距不遠。若是差得過遠,哪裏還有什麼爭強鬥狠之心?璘哥兒舉業為官,又還武功超強。一曲笑傲江湖,足令諸人本著尋釁之心聚來,卻帶著歡暢之情離去。因此,我料他們再不會與璘大爺爭執。”
“湘蓮哥兒說得通透!不是父親大人有本領,這樣‘九連環’的場麵,誰能解得?!”賈芸附和著說罷,幾人連連稱是。
賈薔又覺得意興仍在,想著命小廝送來酒水,卻被賈璘擋住了:“芸哥兒與湘蓮哥兒轉去安歇,薔哥兒去把魚鱗冊拿來我看。”
賈芸和柳湘蓮施禮退去,賈薔連忙去賬房那裏,取來了魚鱗冊。因為有賈璘精心地指導和嚴格的管理,賈薔做事與賈芸一樣,都是極為上心、嚴謹。
查閱了魚鱗冊等賬目,賈璘放在手邊,看著他一時無話。被他看得緊張,賈薔顯得略有局促,連忙說道:“賬目有不清楚嗎?侄子做事自認很仔細了。”
擺擺手,賈璘低聲說道:“你仍是仔細就對了。我且問你,隔院的妙璫師父,你近來可曾去請安?”
“我去請安?”賈薔隨即笑嘻嘻地說道,“寶玉哥兒倒是經常見到。至於侄子我,隔著院門問一聲也就對了。”
“若非有事,就這樣也是不必的。”賈璘漠然地說道。
賈薔還想說笑,但見他神色嚴肅,連忙恢複正色說道:“侄子隻是想著,妙璫師父原本是寧國府裏的,”
“混賬話!”賈璘低聲喝道,“你以為我都不知府裏的事嘛?!”
賈薔見他惱怒,立刻嚇得從杌凳上站起身施禮說道:“侄子原本也是混賬,舊事自己也不敢想,更不敢再提。現在跟著大爺,已然全聽吩咐了。”
“你若想自立門戶,務須聽命。”賈璘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