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等人隻得朝鳳藻宮的方向拜哭一會兒,坐著轎子返回榮國府。在榮慶堂中,幾人與其她女眷不免放聲大哭,既為賈元春的不幸,也為賈府的失勢而驚懼不已。
原本歡笑隨時的榮慶堂,此時儼如靈堂一般。賈赦隻是心驚,賈政、王夫人更是悲痛欲絕。本已如此,眾人再聽到堂外有人大哭著進來。
王夫人先行看去,隻見是賈珍、尤氏哭著進來,當即憤怒不已地罵道:“若不是你們惹了事,我女兒如何會驚心至此?!”
尤氏拜在地上不敢回話,賈珍拜倒在賈母的身邊大哭道:“聖上發來了恩命,隻說恩允家父轉靈回京,由一並子孫祭拜。孫子不肖,也知道這是貴妃娘娘粉身換來的。就求老祖宗寬限些日子,等孫子給家父料理了喪事再打死!”
那邊賈赦與邢夫人先就頓時鬆了口氣,這邊的賈政原本老成,此時也隻得怒目而視賈珍,並不能過於喝罵這個身帶重孝、為賈氏招來禍端的根苗。
王夫人再要罵,賈母隻得無奈地歎氣說道:“事已至此,就快些承辦你老子的喪事。賢德妃自然有大功德,隻待將來再報就是。”
果然,朝廷中對於賈敬服丹藥而亡的事,由各級官府做了一些表麵文章:拘押了幾個小道士盤問一番;再請太醫、仵作查驗賈敬的死因。
確認無誤之後,賈敬的死訊消息傳散開。寧國府的尤氏等人仍是驚駭:都懂得他的死與獻藥的事關連。
榮國府的賈母等人確認,隻有再半是糊塗半是明白地慨歎不已:煉得什麼丹藥,更還敢胡亂服食?又聽說竟然還多需要金銀去煉製!與其吃那勞什子,不如多吃些鴿子蛋、螃蟹。
賈敬的事由最終被確認為“因為乞求飛升急切,而服用丹藥過量而亡”,並沒再被持續追究獻藥不妥的事。
雖然如此,朝廷卻對賈珍仍然暗示要追查。賈珍對此無奈,隻得明裏暗裏拿出大筆的銀子,算作疏通門路以及贖罪之用。
事情總算暫時平息,賈珍正式隆重地操辦賈敬的喪事。賈蓉念及爺爺頗為疼愛,想起來建言道:“原來曾聽蟠大爺提起過,說是他那裏原本存著名貴少得的檣木,作為太爺的棺槨最為尊貴適宜!”
賈珍立刻喝道:“那還不快去求取?”賈蓉隻說薛蟠從賈璘北征之後,薛姨媽與薛寶釵已經搬去林府,與靖安侯府毗鄰而居了。
賈珍也不多說,先是命尤氏前去拜會告知,再徑自攜帶千兩銀票前去求購。
薛家的確缺少流動資金,但並不好收取親戚財物。尤其薛家暫住大觀園左近的時候,因為搬出梨香院再東移居住的那個小院,其實就是原來寧國府會芳園的地址。
對此並不懂得的薛姨媽猶豫不決,疑惑地說道:“一副棺木竟然值這許多銀子?更還搶著來人?”
薛寶釵幹脆地說道:“母親,一副棺木再是值錢,總不過是千兩銀子。侯爺當初下聘就是萬兩之多,也足夠我們母子支應使用。待侯爺歸來,更有一份富貴可知。因此,這副棺木,隻做我們曾經寄居那邊兩府的回禮就是。”喵喵尒説
薛姨媽究竟舍不得,薛寶釵淡然笑道:“母親隻且寬心。若得富貴,豈是一副棺木可以匹配的?現在京中頗不寧靜,我還隻擔心這勞什子放在咱們家惹事呢。侯爺歸來,又什麼樣的富貴不得有?”
“我的兒,為娘自然相信會享了你的福,還有我那侯爺姑爺。”薛姨媽見她說得大氣安然,也就笑著答應下來。
薛姨媽狠狠心,聽從了靖安侯如夫人的話,賈珍就意外地輕易得到了這副棺木。他立刻道謝再三,也並不多對薛姨媽說及這副棺木的珍稀,隻歡喜萬分地命人找來車馬搬抬回府。
前堂設置靈堂,賈珍就命工匠急著在後院快速製作棺槨。
榮國府的賈赦得知賈敬飛升之後,在自己家裏接連與邢夫人念佛不已,暗自慶幸;賈政也覺得朝廷近來對賈氏兩府的查問減少,心裏也是安定。
移步過府來拜祭,他聽聞賈珍搞來超級尊貴的棺木,先是稱讚連聲,再又想起來低聲說道:“那副棺木我原來也曾聽薛家人提及過,大致是多年前就為壞了事的義忠老親王受托采買的,後來也就沒有用上。現在敬老爺飛升,理應獲得尊崇。可這樣的棺木,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璫如金玉……”
賈珍立刻擺擺手,抹了眼淚說道:“二老爺的話,侄子本來應該唯命是從。可終究念及愧對先父恩養,隻有以此略作獻禮。先父已然飛升,我就是豁出身命家業,再難報還養育之恩!”
說罷,他哀哭不止。賈政連忙說道:“珍大爺如此孝心,自然是應該的。”
不用多說,賈珍先在寧國府設了靈堂祭拜。朝廷倒也額外給了麵子:念彼祖父之功,追賜五品之職;令其子孫扶柩由北下之門進都,入彼私第殯殮;任子孫盡喪禮畢扶柩回籍外,著光祿寺按上例賜祭;朝中由王公以下準其祭吊。
賈珍拜謝領命,再把賈敬的屍身從城外的玄真觀移回來。寧榮兩府的一眾子嗣輩,如賈璉、賈寶玉、賈蓉、賈琮、賈蘭等人盡皆守靈;惜春與賈蓉自然一樣,應該服孝三年(實則二十七個月)。
停靈四十九天之後,賈珍等賈氏族人送裝殮在檣木棺槨中的賈敬屍身出城,在賈氏家廟鐵檻寺繼續停靈,再做百日水陸道場。
沒過十幾二十天,賈珍父子就熬不住了。兩人隻說是“府內事務雜多,需要予以處置”,就讓賈瓊、賈璜、賈㻞、賈芹等族中子弟代為協理,隨後騎馬回城。
回到寧國府又還有什麼事?這父子二人無非就是再以親近為由,聚攏來一些官僚、公子哥兒於家中,以賭錢吃酒狎妓孌童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