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馬跟著消失了的隊長跑到了站台上,驚慌失措地環視四周——亨特消失得無影無蹤。
梅爾尼克也自禁閉室中出來,他毛發灰白,顯得十分滄桑,好像隨著謎一般的號牌離他而去的還有他的靈魂。
亨特為什麼走得那樣急?
他去了哪裏?
為什麼丟下了荷馬?
這些問題不應該去問梅爾尼克。
在梅爾尼克還沒有想起荷馬的存在之前,最好躲得遠遠的。
荷馬裝出追趕亨特的樣子,迅速離開,他等著背後響起叫他的聲音,但梅爾尼克似乎還沒有心思去關心他。
亨特曾對荷馬說過他需要荷馬,因為他不想忘記自己的過去......
他在說謊嗎?
也許,他隻是不想莫名其妙地在波利斯卷入爭端,他有可能會輸,這樣就無法及時趕到圖拉站了。
他的本能和壓抑這些欲望的本領是超自然的,他甚至敢一個人去強攻一整個車站。
如果是那樣的話,如果陪亨特到達波利斯以後,荷馬己經完成了自己角色的扮演,那麼現在是退出舞台的時候了。
的確,整個事件的終結也同樣取決於他。
在隊長所計劃的一切裏,荷馬用手助推了一把,使得結局在隊長預期之中。
那麼所謂的號牌是什麼?
通行證?
權力的標誌?
黑色標記?
預支的贖罪券——支付亨特極力想要用自己的靈魂承擔的那些罪孽?
無論如何,在從梅爾尼克那兒得到號牌和許可以後,隊長終於鬆開了緊捏在一起的雙手。
他不想向任何人作懺悔。
懺悔!
那麼在亨特到達圖拉站以後,那裏會發生什麼?
他能不能滿足自己的欲望,讓整個車站血流成河,或者是兩個、三個車站?
或者,正好相反,他終於想明白了,這樣的欲望不能無休止地增長?
在兩個亨特之中是哪一個叫荷馬跟著自己?
是那個貪婪地吞噬人的亨特,還是那個奮起與怪獸搏鬥的亨特?
他們之中的哪一個在林地站陷入了虛幻的戰鬥之中?
又是誰在這兒同荷馬交談,請求幫助?
而突然……
突然荷馬覺得應該殺死他,難道這就是他真正的使命?
過去的亨特的殘餘被摧殘,幾乎完全發了黴,正是這殘跡逼迫荷馬不得不出此下策,為了讓亨特能自己看清一切,出於恐懼也好,出於善心也好,在隧道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用背叛的射擊結束亨特的生命。
隊長不能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因此他為自己找尋一個劊子手。
劊子手應該與亨特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不用開口請求劊子手做任何事,劊子手應該聰明十足,這樣才能甄別出亨特體內的第二個亨特——每一小時都在思考,不想去死的那個亨特。
就算他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找到合適的時機,出其不意地攻擊亨特,又能改變什麼?
他一個人的力量微乎其微。
也就是說,在這一局敗棋裏,荷馬能做的隻有觀察和記錄?
荷馬能推測出亨特去了哪兒。
騎兵團有點像神話一樣傳奇,梅爾尼克屬於這個組織,亨特也是。
據傳言說,這個組織在斯摩棱斯克站得到鞏固、發展、壯大,那是波利斯的軟肋。
這個組織的士兵們的使命就是保衛地鐵和它的居民不受任何危險的威脅,這樣的使命不是站上的普通士兵能完成的……
這就是騎兵團唯一向外界公開的信息。
荷馬不想去想斯摩棱斯克的事兒,這個車站高不可攀,就像阿拉穆特城堡。
他也不去想是不是想要再與隊長重逢,就得回到杜布雷寧站去……
隻有等待,等待引導亨特行走的鐵軌不可避免地將亨特引導到未來犯罪行為的發生地,這一段可怕的曆史的終結地。
就讓他解決這次的瘟疫,給圖拉來一次徹底的消毒吧。
然後……
完成他沒有說出口的意願?
荷馬認為他其實有其他作用:
寫作而不是開槍射擊,創造永生,而不是剝奪人的生命。
但如果你的膝蓋一直在流血,那麼很難不弄髒衣服。
謝天謝地,他放薩莎跟著那個滑頭走了。
起碼他確保了薩莎不會親眼目睹這場可怕的屠殺,她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止這場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