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外麵(1 / 3)

雨點重重地砸在鐵皮頭盔上,仿佛直接敲在阿爾喬姆的頭上。

雨鞋在泥濘中跋涉,斑斑鏽跡彙成溪流向下流去。

空中雨雲密布,悶得透不過氣。

四周的樓房空空蕩蕩,如同被時間啃光的骨架,整個城市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座城已經死去二十年了。

光禿禿的、濕嗒嗒的、浸泡在水裏的兩排樹木站成了一條林蔭道,路的盡頭就是國民經濟成就展覽館的巨大拱門。

曾經,在這些古希臘神廟般的殿堂裏孕育著偉大未來的希望。

偉大未來似乎指日可待,就在明天。

不承想,明天變成了末日,國民經濟成就展覽館變成了死亡之地。

兩年前這裏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活物,如今全都死絕了。

總有人承諾說什麼地表輻射很快就會下降,到時候就可以陸續回歸了,說什麼你看地麵上的突變體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它們不也是活物嘛,雖說是突變的……

結果卻事與願違:極地冰殼消融,地球變得如同蒸籠,地表輻射激增。

突變體驚惶四躥,沒來得及跑掉的全死光了。

人類龜縮到地下,在地鐵站偷生,不敢到任何地方冒險。

人類所需求的並不多,其求生本能勝過一切老鼠。

輻射劑量計嘀嘀作響,給阿爾喬姆計算劑量。

“以後再也不帶它了,媽的!”

阿爾喬姆在心裏罵道,“知道劑量又能怎樣?有個屁用!在事情沒做完之前,它就算是爆掉我也不能回去。”

讓他們說去吧,安娜!說我瘋了也罷,精神分裂也罷。

他們當時又沒在電視塔上。他們連一步都不敢離開車站,上哪兒知道去?

‘瘋了’……我把它們全給炸死了……我不是說了嗎!

就在烏爾曼在電視塔上轉動天線、調試頻率的那一瞬間,有一個聲音,我真的聽見了!

該死!

不是他媽的幻聽!

怎麼就不信我呢!

立交橋在他頭頂矗立,瀝青路帶波浪般起伏。

汽車以各種姿態被抖落下來,有的四輪著地,有的四輪朝天,並以這樣的姿態僵死在現場。

阿爾喬姆向四周環顧了一下,沿著高架橋吐出的粗糙舌頭向上走去。

走得並不遠,一公裏,或者一點五公裏。

在另一條舌頭處,矗立著一棟名為“三色旗”的高樓,之前被塗成了喜慶的白、藍、紅三色,而此時時間已經將它們全部塗改成了灰色。

“為什麼不信?就是不信,沒有為什麼。”

“是,沒有人聽到過呼叫。”

“可他們是在哪兒監聽的呢?”

“在地底下。”

“沒有一個人會上到地麵來監聽……是不是?”

“你自己想想:這可能嗎?”

“難道除了我們之外,全世界就沒有一個人幸存?”

“嗯?”

“胡扯!”

“純屬胡扯!”

他不願意看見奧斯坦金諾電視塔,但不管他怎麼背過臉去,它都在邊沿聳立著,就像防毒麵罩玻璃上的劃痕一樣避無可避。HTtρδ://wωw.ξWΧs9.Org

黑乎乎的、濕漉漉的、在觀景台處被折斷的電視塔,就像誰的手握緊拳頭從地底鑽出,又像是某個龐然大物想要跳出地麵,卻陷在莫斯科的紅褐色黏土裏,被死死地壓在地上。

“當我在塔上的時候,”阿爾喬姆生硬地將頭轉向電視塔的方向。

“當遊騎兵試圖通過無線電接收梅爾尼克的呼叫時,在一片沙沙聲中——我願意以任何名義發誓——我聽見有人說話!真的!”

在赤裸森林的上空飄浮著一尊巨大的雙人雕像——工人與集體農莊女莊員,二者以奇特的姿勢糾纏在一起,既像是在滑冰,又像是在跳探戈,卻又不看彼此,好像對彼此毫無興趣。

那他們在看什麼呢?

從他們那個高度,能看到地平線以外是什麼東西嗎?

左側還保留著國民經濟成就展覽館的摩天輪,碩大無比,就仿佛某個能轉動地球的巨大裝置上的齒輪。

連同整個裝置一起,摩天輪已經死掉了二十年,如今已經鏽跡斑斑。

上緊的發條轉完了。

摩天輪上寫著“857”,這是當年它被修建時莫斯科的市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