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埋在黎澤霖懷裏哭了很久,她在替“黎晚”發泄,那種絕望、痛苦、和被所有人拋棄的恐懼和孤寂感,都在這個晚上在黎澤霖的懷裏徹底宣泄出去。21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黎晚紅著眼睛很不好意思的從黎澤霖懷裏退開,看到黎澤霖的黑色襯衫都被她的眼淚洇濕了一大片。
黎澤霖托起她的臉。
黎晚哭的太投入,以至於一點都沒有梨花帶雨的美感,雨也是暴風雨,臉一抬起來,滿臉狼藉。
黎澤霖並無嫌棄,垂著眸,認真用手指擦拭她糊了一臉的淚水,將粘在麵頰上的發絲拂開,指尖冰涼,心口滾燙。
黎晚睜著一雙淚眼巴巴的望著他,輕聲嗚咽,“大哥……”
黎澤霖抬了抬眸,深邃的眼凝視她,淡淡地說:“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後台嗎?那就爭氣一點,不要丟我的臉。”
黎晚鼻子一酸,又有些想哭,眼底又聚起淚意,泫然欲泣。
黎澤霖用手指接住黎晚落下來的淚水,“以後要哭,也隻能在我麵前。”
黎晚怔了一怔。
黎澤霖收回手,“去洗洗,早點睡覺。”
黎晚突然又張臂抱住他,然後鬆開手,吸了下鼻子,“我去洗漱了,大哥晚安。”
“嗯。”
……
黎晚進了浴室一照鏡子,才發現自己眼睛紅的像兔子,臉上的粉底都被淚水衝刷的隱隱有些斑駁,眼下還暈了一圈睫毛膏,不禁哀歎一聲,她對自己的美貌實在有些盲目自信,還以為自己哭起來一定是楚楚可憐梨花帶雨,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副慘狀。
想到黎澤霖剛才眉眼溫柔的替她擦淚,心口也不禁一燙。
黎晚洗漱完,頓時恢複了清爽形象,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把自己剛才在黎澤霖麵前留下的形象糾正一下。
於是敲開書房的門,然後將一張洗的白白嫩嫩的漂亮小臉探進去,“大哥……”
黎澤霖坐在書桌後,鏡片後的黑眸輕掃過來,“還不睡覺?”
“馬上。”黎晚嘴角抿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我就是想跟大哥說聲晚安。”
鏡片後的眉眼柔和了幾分,“嗯。”
“大哥也不要工作太晚,早點睡覺。”
“嗯。”
黎晚軟軟的說:“大哥晚安。”
“……晚安。”這兩個字對黎澤霖來說有些陌生。
黎晚最後衝黎澤霖露出一個柔軟的笑,輕手關上門,回了自己房間。
……
早餐是黎晚做的鮮蝦豬肉小餛飩。
黎澤霖已經開始習慣黎晚做的早餐。
而且不管黎晚做多少,他每次都能吃的幹幹淨淨。
搞得阿姨十分憂慮,黎澤霖以往早餐和晚餐一向都吃的少,她一直以為是黎澤霖胃口就這麼大,可每次黎晚做早餐,他都能多吃一些,阿姨想,肯定是自己做的沒那麼合他的口味,頓時對自己的職業前景十分憂慮。
黎晚用勺子舀起一個小餛飩,吹了吹,送進嘴裏,忽然想起什麼,咽下喉嚨後說:“大哥,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黎澤霖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去哪兒?”
黎晚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似乎有些為難。
又要去見原揚?
黎澤霖臉色微冷。
黎晚說:“我想去見見那邊的媽媽。”
黎澤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緩和了。
黎晚接著說道:“我上次見她還是三個月前,連話都沒說幾句我就走了…….所以我想再去看看她。”
黎澤霖問:“需要我陪你嗎?”
黎晚頗有些受寵若驚,心裏有些感動,然後果斷的拒絕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黎澤霖也不勉強,“我讓周司機送你。”
黎晚送上一個甜笑:“好。”
過了一會兒,黎晚問:“大哥今天有工作嗎?”
黎晚判斷黎澤霖有沒有工作就是看他的頭發有沒有梳成背頭。
黎澤霖說:“嗯,有個會。”
黎晚問:“那晚上還回家吃飯嗎?大哥要是不回來的話,我就在外麵隨便吃一點了,不麻煩阿姨跑一趟了。”
黎澤霖言簡意賅:“回。”
黎晚彎了彎眼睛:“那我也回來吃晚飯。”
黎澤霖淡淡地,“嗯。”
深邃眉眼似乎被熱氣氤氳的柔和了些。
……
老式居民樓裏沒有電梯。
上上下下都得爬樓梯,黎晚爬了五層樓,到了門口,敲了敲門。
裏麵很快有人應聲,門板的隔音效果不大好,黎晚能清楚的聽到裏麵急急忙忙來開門的腳步聲。
“誰啊?”
門應聲而開。
裏頭一頭利落短發的中年婦女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時,頓時一愣,一時間連稱呼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人也僵住,滿臉的錯愕和不知所措。
“能讓我進去嗎?”黎晚柔聲問道。
女人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開門讓人進去,“快、快進來。”然後就看到黎晚手裏拎著的塑料袋,她忙伸手接過,手被壓得一沉。
“吃過飯了嗎?你喝點什麼?家裏有茶,還有酸奶……你喜歡喝酸奶嗎?我給你拿杯酸奶吧,女孩子都喜歡喝酸奶的。”
女人有些語無倫次,手忙腳亂,都忘了讓黎晚坐,就急急的去冰箱拿酸奶去了。
黎晚默默地環視了一圈,這是個小戶型的房子,客廳也很小,電視機擺在一排抽櫃上,家具擺設簡單但不失溫馨,家裏還有不少盆栽綠植和一些小件擺件,但是一點都不顯得淩亂,顯然是主人每日都用心打理的,黎晚幾乎能想象到一家人坐在小沙發上看電視的畫麵。
黎晚注意到牆上還專門有一片區域用來掛獎狀的,她走過去細看,發現居然是黎柔和李朝兩個人小時候的三好學生獎狀,居然還用相框框著掛了起來,可見這家人對孩子的用心。
等女人拿了酸奶回來,見黎晚還站著,又立刻說道:“你坐吧,坐。我去給你洗點水果,你喜歡吃火龍果嗎?家裏還有草莓,我給你洗點。”
女人嘴裏嘟嘟囔囔,手忙腳亂的忙著。
黎晚坐在沙發上,安靜的看著女人忙碌著,眼眶微微有些發熱。
“黎晚”真是個傻子啊。
她想。
一夜之間失去一切的恐懼讓她害怕的縮進了自己鑄造的厚厚外殼裏,把自己困死在了裏麵。
如果她的勇氣再多一點點,再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機會,也許她能夠得到一個平淡卻不失美好的結局。
女人端著洗好的草莓和切成小正方形的火龍果放到茶幾上,特地用上了家裏最漂亮的盤子。
“你坐吧。”黎晚對女人說。
“哎,好。”女人洗完水果沒有來得及擦幹的手習慣性的在衣角上抹了兩下,又猛地察覺到這個動作可能不是那麼體麵,有些尷尬的看了看黎晚,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黎晚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尷尬,溫言細語的說道:“我叫黎晚。不知道上次我來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
女人急忙道:“說了的,你一進門就跟我說了,說你叫黎晚。”她說著,眼眶就微微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又對黎晚擠出一個笑,目光落在黎晚的臉上,看了好一會兒,越看心裏就越是酸楚。
這是她的女兒,她打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
黎柔小的時候,邊上的鄰居就常常笑,說黎柔長得不像她,也不像她爸爸,是不是外麵撿來的。
好在她夫妻兩恩愛,丈夫又極其信任她,一絲懷疑都沒有過,她更是行的端做得正,子女不像父母的也不是沒有,居然也沒想過要去做親子鑒定,就這麼把黎柔養大了。
誰知道老天跟她開了個那麼大的玩笑,黎柔居然真的不是自己的女兒。
那天黎晚找上門來,她還沒說自己是誰,蔣玉嬌心裏就知道,這就是她的女兒,像她,更像她已經去世的丈夫。
隻是那天她第一次見到黎晚,不知道有多緊張慌亂,連話都沒好好說幾句,她就跑了,她就隻知道她叫黎晚。
那天黎晚就那麼跑了出去,她心裏擔心,問黎柔黎晚有沒有回黎家,黎柔隻說黎家把黎晚安頓好了,讓她放心。
她想著黎家那樣的富貴,而她這裏這樣的環境,黎晚肯定是接受不了不願意回來的。
但蔣玉嬌還是想她,想問問她,她這些年都是怎麼長大的。
沒想到她會再登門,但蔣玉嬌覺得,隔了三個月,黎晚很不一樣了。
許是從那樣的打擊裏走了出來。
“你長得真漂亮。”蔣玉嬌看著黎晚,憋了半晌,才憋出這樣一句話來。
黎晚聽了,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微微地笑了一笑,說:“大概是長得像您吧。”
蔣玉嬌怎麼都沒想到黎晚居然會接這樣一句話,愣了半晌,紅著臉別了別頭發:“我哪有你好看呢。”
黎晚這句話仿佛融化了隔在她們中間厚厚的堅冰,她終於能細細的看看她的女兒,看了半晌,她不禁輕聲道:“你長得更像你爸爸。”話說完,又有些擔心黎晚不高興,有些緊張的看著她。
黎晚沒有不高興,她說:“能讓我看看爸爸的照片嗎?”
蔣玉嬌一愣,忙站起身來去拿相冊,回來的時候,挨著黎晚坐下了。
相冊厚厚的一本。
黎晚放到膝蓋上翻開,第一張赫然就是一張全家福。
蔣玉嬌又有一絲緊張。
黎晚細細的看那張照片,黎柔那時候看起來才十三四歲的樣子,穿一條藍裙子,頭發紮成馬尾,冷冰冰的漂亮臉蛋上隻有嘴角勉強掛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