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七雜八的行李足足裝了五個馬車, 佟子衿倒是想用儲存空間來運輸,怕就怕搞得太明顯,漏了陷叫人給看出來。
旁的都好說, 難就難在跟著一塊兒去的丫鬟婆子身上。
她是個民主又隨和的主家, 小院兒裏原先伺候的人不少, 肯定有人不想跟著去建州, 是走是留都好商量, 她也不勉強。
小嬋是她從人販子手裏救下來的, 這些年也沒找到爹娘, 自然是她去哪兒跟到哪兒,但小蝶不一樣。
嚴格來說, 小蝶算是家生子, 她老子娘都在府上做活計,斷然沒有離了親人跟小姐走的說法。
人家一家子團團圓圓的, 不好嗎?
佟子衿本就打算成全她們, 偏偏小蝶自個兒非要跟著, 氣得她娘拎著滿身的肉也要揍她一頓。
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嚶嚶地哭著, 倒也叫人舍不得。
她那小心思有誰瞧不出來, 無非就是相中了舒爾哈齊,其實要是按照身份地位來衡量,兩人恐怕不大相配。
隻是佟子衿不大在意這些,若是兩情當真相悅,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
除了貼身的兩個人,佟家阿瑪還塞了個廚娘,精通八大菜係,保管吃了不想家。果然最貼心的人隻有老爹,這一招又催得人眼淚汪汪。
隻不過她好像忘了兩個人的存在, 直到臨出發前,看守她的大胡子堵在門口不肯讓路,她腦子裏的弦兒這才撥開,見了天日。
“總兵大人可說過,不讓我離開遼東?”有理沒理也要辯駁三分,誰讓趕到這兒了呢!
大胡子漠視她的話,另一人卻是實打實的在思考。
他們是看守人質,按理來說,在哪兒看守都一樣,所以他們也得跟著去建州?
聽不起來有哪裏不對,可又找不出話裏的破綻。
問題就在於,他們不想去建州啊!
佟子衿目光閃了閃,叫他扔下大胡子,回總兵府問個究竟:“我們先不走呢,晚一時半會兒出發也不礙事。”
那小眼睛的官兵猶豫著,默了一會兒也答應下來。
他打馬而去,不過半個時辰也能走個來回,誰知道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連人帶車馬都走出了十裏地。
他砸吧砸吧嘴,低聲嘀咕了一句:“總兵大人還真是料事如神。”
努爾哈赤昨日攻下了圖倫城,尼堪外蘭協妻兒跑了個幹淨,這邊的人質自然無需再看守,而那個置他性命於不顧的大胡子,也是活該被俘。
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能有什麼好下場,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他神情有些怔愣,心情忽的沉重起來,其實他也算是撿了一條命啊!
這一出也是佟子衿沒想到的,她沒有收到努爾哈赤攻占圖倫城的情報,靠的就是雙拳難敵四手,不服就是幹!
一個大胡子再強悍,也打不過佟家十幾個護衛一起上,分分鍾捆了手腳,留下一根繩子讓馬車拖著走。
在她看來,努爾哈赤遲早會殺了尼堪外蘭,既然李成梁已經將此人交予她處置,那斷然沒有白白放過的理由。
女人不狠,地位不穩。
傷害崽崽就是她的仇人,對待仇人又何必那麼溫柔。
就算回去報信的人追上來,她也不怕,自古就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大不了馬車後頭再拴一根繩,像兩條海草海草
“額娘,他們做錯事了嗎?”
中途人員歇息,佟子衿走上前看看人的死活,東果也跟著湊了湊熱鬧。
emmm閨女在前,是維持她天真善良的形象,還是教她有仇必報呢?
這是個難題。
東果好心端了碗水,想喂給大胡子,誰知道他怒目而視,眸中帶著陰鷙和狠厲,分明在叫囂著,給我鬆綁就弄死你們!
模樣之駭人,連她都跟著一顫,就別說孩子了。
崽崽嚇了一跳,失手扔了碗,重重砸在他胸前。水濕了整張臉,就見他伸出舌頭四周舔了舔,有一種刀口舔血的既視感。
這人不能留。
雖然也沒打算留。
“額娘懲罰他,是因為他欺負弟弟,現在他又欺負我,真是死不悔改。他不是好人,東果不給他求情。”
小人兒皺著一張小臉,小心髒噗通噗通亂跳,貼進額娘的懷抱的時候,又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撒嬌。
佟子衿摟著人晃了晃,試圖給她壓壓驚。
處置是不能現在處置的,她才不做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若是手上沾了鮮血,指不定要做多久的噩夢。
把人平平安安帶到建州去,讓努爾哈赤幫她殺。
為妻兒報仇這種事,當然要交給男人來辦!
——她才不搶他的功勞。
就是要讓他當英雄,要他心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