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一飛衝天, 越飛越高,在空中自由自在的反轉、翱翔。
袞代站在窗前望了望,女娃娃的笑聲明媚童真, 使她心生羨慕,一雙寶珠似的眸子漸漸黯淡。
她絲毫沒有良心上的譴責, 反而更加期待,如果她成了這院子裏的主人, 是不是也會有個銅鈴般笑聲的孩子?
同先前丈夫所生的兒子, 身體羸弱, 即便是精心養大了,也未必能成為她的依靠。
這亂世之中,還是得有個男人。
努爾哈赤已經是建州的城主,聽說他身材高大,在戰場上以一殺百,這樣的男人是她心之向往的,也足以給她撐起一片天。
亂世麗人,與其被安排了命運, 不如自己想辦法去爭一爭。
那麼,她何愧之有?
唇邊浮起淺笑, 她聽見一聲踹門,驚了一跳,看向門口。
那孩子穿得錦繡華袍, 比她的兒子還要小上一圈, 明明是個娃娃, 冷眼橫著,卻有幾分不明真切的恨意在裏頭。
“袞代……”褚英咬了咬牙,大聲怒吼, “別想傷我額娘!”
明明是個孩子,聲音也帶著一股奶味兒,嘴裏的話卻是不依不饒:“我阿瑪不歡迎你,你從我家滾出去!”
袞代麵露訝異。
她私心認為城主夫人沒有教好孩子,不論是哪家的孩子,長到幾歲的年紀,對女眷和長輩都不能這樣說話。
等一下,莫不是誘使孩子說出大人的心聲?
她眉頭皺得更緊,震驚又氣惱,對佟子衿的印象更降了幾分好感。
這可是努爾哈赤的長子,目前唯一的親兒子,就教成了這般目中無人,不敬尊老的樣子?
三歲看老,這孩子以後怕是不會有出息了!
殊不知她在打量褚英的同時,褚英也在打量她。
前世額娘病逝以後,袞代就入了城主府,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經過她的手,他和代善也乖乖聽話喊她繼額娘。
明明是親兄弟,卻隨著她的挑撥越走越遠,連麵和心不和都不肯掩飾。代善是個老好
人,在阿瑪眼裏,自然全部都成了他的錯。
他孤家寡人,他無依無靠。
他從汗王嫡長子、草原上的巴圖魯變成了生性殘暴、心胸狹隘的罪人。
隻一瞬間的工夫,褚英忽然想到了好多好多,不屬於現在的他的記憶。
有仇有恨,更想直接殺了眼前這個女人,一了百了。
花幾上的花瓶離他最近,氣上頭時一把抓住,然而他卻忘了此時小小的身體,根本還拿不動那麼重的東西。啪嗒一聲響,落在地上,碎成小片。
袞代嚇了一跳,揚聲就喊蘇裏。
可惜褚英不會給她機會,彎腰撿起地上的花瓶碎片,一片一片往她身上丟去。
白嫩嫩的手掌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他被滔天的怒火蒙蔽了雙眼。
殺了這個女人,額娘就不會有事!
殺了這個女人,他和代善也不會有事!
碎片擦破了手掌,殷紅的血跡隨著扔出去的方向,砸到袞代周圍。
她滿屋子亂轉,可惜她站的地方是個犄角旮旯,想躲都沒有地方可躲,隻能捂著耳朵尖叫,試圖讓褚英冷靜下來:“快停手啊,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當花瓶碎片陸續向她飛來,她終於意識到,這孩子根本就是瘋了。
或者說,他惡意滿滿。
尖叫聲吸引來了蘇裏,小丫頭哪裏見過這世麵,一邊抖個不停,一邊朝外頭喊人。
“小爺瘋了!”
“小爺殺人了!”
袞代聽得到蘇裏的喊聲,卻遲遲不見有人拉走褚英,偏偏兩枚碎片已經打到了她身上,劃破了她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