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空氣凝滯著,安靜極了,隻能聽到連接自己身上管子的儀器響聲,日複一日的響,快要把人逼瘋了。

獸人的耳朵耷拉著,他垂著眼簾,空洞的眼直直的盯著天花板,他狀態很差,全身插滿管子,打滿固定的石膏,一呼一吸間身體都疼的讓他吸涼氣,就連吸涼氣這樣簡單的反應,對他來講也是奢侈,因為這會牽動骨骼,帶來更大的疼痛,他愣了很久,慢慢的頂著鑽心的疼痛感轉動脆弱的脖頸,透過監控室的玻璃,看著自己的倒影。他頭頂的毛發已經因為放射性治療一塊塊脫落,露出斑駁的白色頭皮,皮下的肌肉早已萎縮,清瘦的隻剩幾十斤。

醜的像個怪物。

是時候了,他想。

許久他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一點點挪動自己唯一能動的右手,咬著牙把插在指間上的針拔了下來。

一根

兩根

手指

手臂

監控室久久回蕩著,弱不可聞的嗚咽。

"所長!所長你快來!14號實驗體出問題了!"

踩著高跟鞋的小研究員一路狂奔,她的喊聲劃破空氣,貫穿了整個長廊,銳利的紮入陳夏的雙耳。

正趴在辦公桌上午睡的陳夏被喊聲嚇了一個激靈,她還沒從讓人心跳過速的驚嚇中回過神,腦子就自動咀嚼了一遍研究員的話。

"實驗體出問題了。"

她這腦子和身體分開用的能力得益於她常年的高負荷工作。

她曾經連續三天不眠不休的在實驗室度過,忙活到最後甚至水都不喝一口。測量數據,分析樣本,修改記錄,實驗人員換了三批,隻有她就像不知疲倦的機器一樣在研究所的地磚上穿行,輾轉於各個科室。

在完成研究的前一個小時她覺得自己已經混沌到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但是腦子還在運作。就像現在一樣。她睡不熟,每一個實驗體的狀況不同分秒間就會發生改變,任何變動都會導致實驗的不可控結果,她必須隨時保持警惕。

她沒給自己太多時間去調整,就這幾秒眼前還在發黑的功夫,她已經抓過來防護服給自己套上,動作利索又迅捷。

"14號實驗體的體檢報告在哪,他現在狀況怎麼樣?"拉開門的陳夏一把將衝向辦公室的來不及刹車的小研究員撈回來,兩人三步並兩步往監控室趕。

"肢體關節活動受限,身體骨骼大麵積出現局部破壞和病理性骨折,有明顯腫塊。實驗體強烈要求安樂死,被拒絕之後剛剛不知道怎麼拔了身上的管子,想撞牆,現在已經被按住了。怎麼辦啊所長。"

小研究員氣喘籲籲,已經有了哭腔,不知道是走的太著急累的還是因為實驗事故。但是她沒敢停下腳步。

"問題不大,快走幾步。"

身邊的人雖然因為走的太急和自己一樣氣息不勻,但是她語調依然平穩,不慌不忙。小研究員側過頭看著隻比自己大幾歲的所長,她也許是為了方便,常年都把頭發束成馬尾,臉上永遠不帶妝,身上也沒有其他菇娘喜歡的小飾品。"頭發散著不好打理,帶妝會汙染無菌環境。"她曾經這樣輕描淡寫。至於她不帶飾品的習慣,應該是怕打擾了實驗獸人的休息吧。

後者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以為是小研究員被嚇得沒了主意,就拍了拍她胳膊。

"沒事,遇到事情,手忙,心別忙。"

沒人看得見她指甲掐進手心後的月牙形的紅色印痕。

月牙形的印痕。

初見那個14號實驗體,眼中也有一輪彎彎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