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丁文盛的人來了。”
部將孫龍進來稟報,“他送來兩萬兩銀子,說其中一萬兩是孝敬王爺的,還送來一百匹馬。”
孔有德卻冷哼一聲,“本王現在要的是糧食,不是銀子和馬匹,如今有銀子能買到糧嗎?”
丁文盛是山東巡撫,這人原來是大明遼東的秀才,天啟元年就歸附後金,從軍入關,先授山東登萊兵備道參政,再進右僉都禦史,巡撫山東。
孔有德跟丁文盛也很熟,當初他從登萊渡海投後金,就是丁文盛和趙福星先來接洽。
此後,他又主張讓新附的孔有德等出兵攻旅順。
“老子幫他剿滅濰縣盜張廣數千人,他就給我這點銀子,管個屁用?”孔有德十分不滿。
山東經曆多年戰亂摧殘,尤其是去秋冬明軍深入,更是讓山東雪上加霜,丁文盛給朝廷的報告裏說,山東百姓流亡,十之六七。一戶之中,止一二人,十畝之田,僅耕一二畝。
他向朝廷請求取消山東三餉,招集流民,重更明田等,以恢複元氣。
山東舊有田地總額七千四百餘萬畝,萬曆年間有一千多萬人口,可是現在人口百餘萬,而且還大多在外遊蕩。
到處都是廢棄的村莊,荒蕪的田地,路邊的屍骸白骨都沒人掩埋,本來去年清軍打到杭州,山東眼看著是能恢複的,可隨著朱以海的崛起和北伐,一直打到山東,堵塞運河,攻掠兩岸,山東再次元氣大傷。
山東的糧價達到三兩九銀子一石糧,還很難買到。
在年後,濰縣人張廣揭竿起義,很快就聚集數千饑民,他們攻打萊州,丁文盛派標營遊擊馮武鄉等討之,戰三埠,再戰紅山口,結果居然接連失利,被張廣誘敵伏擊,大敗之。
馮武鄉更是中伏戰死,標營潰敗,萊州再次被圍,丁文盛緊急向朝廷求援,這才有了多爾袞急令駐防兗徐一帶的孔有德、耿仲明這兩王立即回援登萊,並讓他們就駐於登萊的命令。
孔有德二王率師回援,數百裏奔襲,一戰斬張廣大將尼思齊和趙明春,解萊州之圍,張廣敗走平度,孔有德又銜尾追擊,於徐裏甿執弓射殺張廣,殲滅其部。
於是一場大亂平定。
可張廣等雖很快平定,但他們的起義,卻也在短時間內席卷登萊,無數饑民附從,給山東最後一點元氣也折騰沒了。
孔有德駐登州,耿仲明駐萊州,可丁文盛這個兼理糧餉提督軍務的山東巡撫,卻沒法供給糧餉。
連山東驛站都嚴重缺馬缺糧草,無法維持。
丁文盛隻好拆東牆補西牆,一麵靠追繳十年前朝舊稅,一麵仿南邊搞攤丁入畝,搞裁撤衛所。
臨清、東昌、平山諸衛兵額五千,虛額逾半,因為這幾衛要承擔漕運任務,十分緊要,可現在連運河都不通,這些嚴重虛額的衛兵也隻是虛耗錢糧,他上疏請減,隻留兩千,節省出來的錢糧,用來恢複撫標營,加強訓練來捕盜捉賊。
可山東一下子駐紮了孔有德和耿仲明兩位王爺,一共一萬兵馬,這麼多兵讓丁文盛難以負擔,他自己的標營現在都還沒能重建。
但朝廷把擔子壓他頭上,孔耿二人更不是一般武將,他得罪不起,隻得轉頭再去壓榨山東士紳百姓。
硬是抄了些士紳家,從地底下挖了些藏銀出來,但問題是現在山東有銀子也買不到糧食。
他相鄰的鳳陽巡撫趙福星,跟他以前是老搭檔,管著廬鳳淮揚四府和滁和徐三州,但他轄下現在駐的兵更多,去年遭朱以海強拆強遷更嚴重,自顧不暇。
山東雖然以前是人口和糧食大省,但旱澇嚴重,十年八旱十年七澇,旱澇交錯,時常有大旱大澇,一遇災糧份就大漲。
年後各地饑情嚴重,到處揭竿,就是活不下去了。
黃縣鬥粟兩六錢,一石粟要十六兩銀子,壽光鬥粟千錢,一石要萬錢。福山、博興等地米價都突破了十兩銀一石。
饑情遍及整個山東,朝廷還要從山東搶糧以供軍供官。
普通百姓手裏早沒糧了,大多流亡在外,土地更加無人耕種,加重饑情,地主士紳手裏還有點存糧,因此就被官府盯上想辦法搶糧。
官府一邊不要臉耍無賴要追繳前朝欠繳糧食,地主士紳們不僅要把自家欠繳的補齊,甚至還要連帶上繳,比如按保甲之法,一甲裏的幾戶人家,自家的得繳完,還得保證同甲的稅都繳完,如果有人逃亡欠繳,同甲之人就得替他補齊。
甲補齊了還得補同保的,然後往上是裏是鄉是縣。
反正官府把稅額往下壓,人口減少不管,稅不變。
除此外,他們還強行下令士紳地主把糧食平糶售賣,現在糧價最低也要四五兩銀子一石他,他卻要求他們以二三兩一石的價格出售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