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
博洛一大早如平日一樣天不亮就起來,這位大清的皇族宗室,十分勤奮自律,雖領兵在外,卻也沒有沉迷於享受,因為如今局勢的敗壞,他甚至不近女色,也嚴禁八旗兵擄掠女人侮辱婦女等。
“王爺,急報。”
“孔有德死了。”
博洛正在挽弓練箭,他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射一百支箭。這是非常耗費力氣的事情,不過滿人注重武藝,尤其是射箭。旗丁們從小就開始學射,考核披甲的重要一項就是射箭。
甚至對所有步騎的射箭,都還規定了弓力。
滿州弓,弓大箭長,適合近戰,一箭一個,可以與火器抗衡。
八旗披甲戰弓,起碼也得八力以上,一力十二斤,八力就是九十四斤。
十二力以上為虎力,最高能達十五力。
相比之下,明朝後期衛所弓手們卻往往普遍隻能開六力弓,甚至好些普通兵丁,隻能開三力弓。
博洛是一名擅騎射的大將,能開十五力弓。
正在拉動的十五力弓,這是一百八十斤的弓力,雖然他不比滿州有些頂級勇士甚至能拉動十八力兩百一十斤的弓,但這也依然彪悍。
“什麼?”
“王爺,孔有德死了,登州失守。”
博洛愣住,手裏的箭都沒扣住掉落地上,拉滿的弦空放,啪的一聲,這把上好的皇帝禦賜滿弓,居然折了。
空弦毀了一把良弓,甚至還在博洛臉上彈出一道血印子。
博洛怔怔出神。
“你說什麼,大聲點。”
來報信的護軍甲士小心的道,“剛剛山東巡撫丁文盛派人加急來報,南明皇帝朱以海率水師直抵登州,他們在海上截獲了朝鮮運糧至登州的糧船,糧船藏兵藏炮,假裝是朝鮮糧船,靠近登州港,突然發炮,一鼓殺入登州城中,孔有德措不及防,把守不住,最後困於衙門,舉火自焚了。”
博洛將壞弓棄於地上,呼呼的直喘粗氣。
他的雙手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孔有德鎮守登州,他的五千人馬呢,就這麼被攻進去了?沒有半點防備嗎?”
護軍校小心的道,“先前東昌府高唐等地出現亂民,聲勢很大,巡撫丁文盛不能製,隻好移書請登萊的孔有德和耿仲明發兵助剿。
孔有德派了三千步騎前往,然後明賊來攻時,他又派了一千五去鄉下征糧,當時城中僅他一個家丁營五百人,
被明賊詭計入城後,便守不住了,連突圍都來不及。”
博洛一時間都不知道要如何說,憋了半天,才罵了一個操字。
“萊州的耿仲明呢,現在如何?”
“據說明賊詐取登州後,又故計重施卻詐萊州,幸運耿仲明在萊州灣河口有巡邏隊,見烽火狼煙後,就加強防備。明賊偽裝的朝鮮糧船隊到後,他們堅持要上船檢查,然後明賊詭計被識破了,
明賊雖然強攻殲滅了那支巡邏隊,但耿仲明也發現了明軍來犯,幸好孔有德的三千援兵就在附近,他緊急召入城中協守,加上鄉勇等,嚴防死守,擋住了明賊的猛攻。
如今明賊突襲詐取不成,開始圍城,還在打造攻城器械,挖暗道等。”
“去請諸將來議事。”
博洛稍平複了下心情,去衝了個涼水澡,然後更換了一身戎服,等到他來到軍議廳時,徐州的諸將已經都到了。
博洛坐下,發現諸將都麵色凝重。
“都聽說了吧?孔有德死了,死在他輕敵,死在他毫無戒備,明軍一離鎮江,江北狼煙就已經點起,一路傳到北京去了,他孔有德焉不知曉?
可他卻仍以為登萊在後方,可高枕無憂,這個時候居然派了三千人去東昌府剿賊,又調一千五下鄉征糧,自己就帶五百人守登州城,還偏偏沒半點防備。
朝鮮糧船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入港,停靠碼頭。
孔有德,死有餘辜!”
博洛咬牙切齒。
諸將都沉默著。
孔有德死有餘辜,他們不同情,可現在孔有德一死,登州失守,萊州被圍,山東的門戶大開了。
徐淮這裏的八旗軍,反而一下子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危險之中。
博洛一掌拍在桌案上,震的茶杯落地。
“去年,尚可喜就是輕敵,結果數千人馬全軍盡沒,自己最後也被圍住,落得個自焚而死的下場。x33xs.com
他孔有德去年同樣被明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在夏鎮,甚至被一群村民給放火燒了火藥車,炸了車營驚了馬隊,損失慘重。
半點沒長記性啊!”
等博洛發完火後,趕來的圖賴問他接下來怎麼辦?
“耿仲明比孔尚二人小心謹慎,現在萊州雖有七八千守兵,但他缺糧,城中之糧最多難支持一個月。
而且明賊從海上來,必然攜帶著大量重炮,不管他們是用穴攻爆破之法,還是火炮轟城之法,以其數萬之精銳禦營圍萊州,估計耿仲明守不到一個月。”
博洛很氣。
他也早想到這些,可問題是現在他們麵對的不隻一路明軍。
他們的正麵,是張國維的中路軍,那也有幾萬人馬,現就屯駐於揚州、南通、靖江、崇明一帶,甚至中路的明軍,已經再次控製住了淮安到揚州的運河,運鹽河以及高郵湖,淮安城外的洪澤湖裏,也都出現了明軍的影子。
駐淮安的譚泰,駐鳳陽的何洛會,也都在不斷請求徐州的清軍南下增援。
現在登萊又出事,他也分身乏術。
救萊州,則淮安、鳳陽有險。
分兵,則兵力不足。
當然,這些還不是最要命的問題。
現在最致命的仍是糧食問題,此時青黃不接的時候,徐淮等地還完全沒從去年的困難中緩過來,現在要調頭回援登萊,糧草從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