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注定要比以往都要漫長許多。
明明床鋪是如此的柔軟舒適, 但柳九檸卻怎都覺得不舒服,翻來又覆去,就是找不到個踏實的姿勢入睡。
也許是少了床邊某道身影, 又或者是沒有睡前故事。
總之她就是睡不著。
失眠的人腦海中有著一千根針, 而她腦海裏則是浮現起一千個與帝王相處的畫麵。
即便眼皮都沉得睜不開。
人卻清醒得不得了,就連窗外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能清晰感知到。
最後還是女官察覺到床榻那翻身不停的動靜。
為皇後端來碗太醫早前開好的安神茶。
柳九檸就著那碗熱茶, 方才順著自己那濃倦睡意,意識緩緩沉入夢境。
許是這出自太醫之手的安神茶效果非凡。
零散的夢境壓根就彙聚不成場景, 不過是數個畫麵飛快從眼前略過,快得讓她抓都抓不住。
因此, 難得睡了個沉穩。
便也不知在她睡下後不久,帝王便帶著一身寒意匆匆趕來。
確認小騙子已經睡下。
輕輕掐了把近日來似是瘦了兩分小臉,又仔細掖好被角,坐在床邊處理完暗衛遞來關於青雲會的密信, 方才離去。
第二天。
柳九檸醒得很晚,這一覺差不多睡到大中午, 起來的時候精神倒還不錯,就是回想起昨夜帝王沒過來, 多少有些失落。
但隻要挨過那總是難免多愁善感的夜!
就…就還是有點惆悵……
而這隻是個開始。
天災過後便出現不少人禍,邊境也開始不大安分, 帝王忙得那是連坐下來靜靜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隻有在夜極深,人皆睡之時, 方才得幾分清靜。
柳九檸接連五天都沒得見過帝王,但還是每夜固執坐在床頭拿著醫書靜靜等待, 直到實在挨不住塌下來的眼皮。
想見的人沒見著。
暗衛倒是來了不少次, 除了捎話讓她好好吃藥乖乖睡覺外, 還總在用膳之時帶來幾道她最愛的菜肴。
隻可惜, 柳九檸沒什麼胃口,心裏藏著事的她甚至連放進嘴裏的菜是個什麼味道都沒注意。
這見鬼的曖昧!
還沒來得及給她帶來多少快樂與甜蜜,倒是先給她帶來愁苦了!
柳九檸這些日子斷斷續續把回禮的禮單也備齊,妃嬪們沒辦法來請安,後宮的事務也落不到她身上,如此一來,手頭上實在沒什麼事情去操心。
女官的那堪比口技的話本故事她也沒什麼心思聽。
到最後竟還就真翻起了陳太醫交給她的那本厚厚醫術,一來二去,竟也看進了幾頁。
至於為什麼是幾頁。
那當然是因為剩下的時間她那不爭氣的腦子都在想著某個忙忙碌碌的皇帝。
可不是不爭氣嗎?
分明先是帝王說喜歡她,如此這情形,倒像是她先暗戀上了對方!
思及此,柳九檸便有些惱羞成怒,隨手從花瓶裏揪了朵花出來,一片一片花瓣的掰著。
她可算知道上輩子文學藝術裏為什麼這麼喜歡出現這樣辣手摧花的場景了!實在是解壓得很,大概跟捏方便麵的原理差不多吧!
揪完一朵,再揪一朵。
很快,桌子上就堆了好些花瓣。
過來請脈的陳太醫剛好撞見這幕,他腳步微停,從藥童手中接過隨身藥箱,把某張疑難病症案例的紙張翻出來揣進長袖裏。
捋了把長須。
方才繼續從容抬步。
很快,柳九檸滿臉茫然的收獲了一個疑難病案,還沒回過神的她傻傻看著陳太醫,開口說道:“師兄您這是何意?”
“承蒙娘娘厚愛,還願喚卑職一聲師兄。”
陳太醫抬手微拱行禮,同時繼續開口說道:“那醫書想必您已讀了多日,在下記起昔日國師大人的囑托,現便將這病案轉交於您。國師大人醫術精湛,在此道上並未教導太多人,連帶卑職與娘娘您也不過一掌之術。您少時常有句話掛在嘴邊,道是活到老學到老。若是得了空,可要好生專研才是。”
……
柳九檸麻木了,她甚至分不清這是真是國師大人神機妙算早早準備,還是眼前年紀越大越卑鄙狡猾的師兄趁機報複。
這一番又高又大的帽子扣下來,她真是騎虎難下。
早年跟在老和尚身邊曬了幾年草藥,蹭了個國師門人的名頭,扯了數十年的虎皮,沒想到今日倒被那虎皮咬了一口。
“皇後娘娘,失眠多夢確實是病,但這心病方需心藥醫,若是實在醫不好,多看些醫書也總能尋到法子。這病案若是娘娘想出了解法,可莫要讓人遞來給卑職瞧瞧。”
陳太醫真的不想半夜再被女官從睡夢裏拖起來開些不傷身的安神湯,是藥三分毒,這句話還是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少時搖頭晃腦對他同恩師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