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夫郎在上(三十二)(1 / 3)

在朝中人看來北邊境的難關似乎已經過去了, 但是隻有還在戰鬥的士兵將領們才知道他們的每一場勝戰有多艱難,然而陛下既不任命將軍統帥全軍,穩定人心, 甚至還要派大司馬。

大司馬若真的僅是監軍也便罷了, 可其受了陛下的指令, 再加上沒有將軍, 到時來這兒,少不得指手畫腳一番。

將領們均是對此頭疼不已,本以為糧食少了也便罷了,往年不是沒有這樣過,可今年這場跟蠻夷的戰鬥本就艱難, 又是最冷最難熬的冬時, 卻還要出這麼多的幺蛾子。

將軍通敵,軍餉克扣,軍無統帥, 遣派司馬。

眾人對朝廷多少都有了怨氣, 底下的士兵們是什麼都不知道,但多少能感到最近的夥食變化, 也有了些微的抱怨聲。

不過也僅僅抱怨幾句罷了,對他們來說, 以前經常餓肚子都是習慣的事兒了, 現在好歹吃飽了。

“夫君, 大司馬來了這兒,怕是你的事兒就要讓皇上知道了。”之沐江跪坐在床上,一麵為扶青和按摩背部一麵道。

扶青和臉埋在枕頭裏,悶悶的應了一聲。

“夫君,如今北狄還在糾纏不清, 後又有軍餉貪汙之事,再就是大司馬和皇上的施壓,若是繼續下去,事態定然不會好。”之沐江按到最後一個地方,加重了力道作為收尾,哪怕扶青和有些煩心事,此時也忍不住喟歎一聲。

“夫君,我們何不直接將大司馬製住。”之沐江俯下身,貼在扶青和耳邊笑著輕聲道,“反正如今軍中大局幾乎由你所控,磊公子和漢先生也已練好士兵隨時待命,京城周圍也有我們的士兵,還有明先生的龐大資源,足以供給軍中糧草和物資,可以說,如今這邊境,你一手遮天也不為過。”

“你說的是,繼續下去於我不利,可大司馬被壓製,朝中也會發現異樣,到時便是兩麵夾擊,我又該如何。”扶青和揉了揉腦袋。

“那夫君在大司馬來後,展現一番實力就直接放權給對方吧。”之沐江眯了眯眼,“於其和朝中人對立,不如先讓軍中人認清朝中人的模樣好了,他們定然是不會領兵打仗的,便是軍中的將軍都拿大司馬沒有法子,可他們為了士兵會跟大司馬爭權,底下的人便認識不清朝中人的模樣,我們日後是要反叛的,先激起他們對朝中的怨懟倒是不錯。”

“到時,我們定然會有損失,北狄也會更進一步,為了不繼續犯錯,大司馬不敢再輕舉妄動。

這之後,哪怕陛下下令限製你的位置或是致你於死地大司馬也不敢嚴苛執行,頂多敲打你一番罷了,畢竟他人在這北邊境,一旦破防可是會要人命的,他賭不起,等你重新拿權作戰後,也就不會再敢囉嗦,甚至可能主動跟陛下尋求武器。

之後夫君就隻管和北狄作戰,那時北狄會輕視了我們,而我們在衰落了士氣的同時,更會心裏憋了一股氣。

後麵無論結果如何,大司馬都不再重要了,我們可以隻管將人關起來,畢竟在陛下那兒的信息還是大司馬在搶權後發出去的,陛下自覺大司馬壓製住了你,就不會再多心,那麼夫君便可以肆意發展勢力。”

“你對我倒是有信心。”扶青和無奈,“覺得軍中被大司馬掌權後,我還能力挽狂瀾。”

“這就需要夫君自己把握尺度了,在適當的時候給大司馬施壓,迫他提早放權。”

扶青和沉默了一會兒,猶豫不決:“此番做法,豈不是把將士的命交給了大司馬。”

“可是,若是不讓大司馬認清局勢,不讓士兵百姓認清朝廷,與你的阻礙太多了。”之沐江歎了一口氣,“夫君,你要知道,在你和大司馬爭權的過程中,死的人才會更多,難不成,你覺得陛下親自下命令除掉你或是壓迫你對軍中會更有利嗎。

何況爭權的戰線會被拉得很長,時間久了,軍中人心渙散,於作戰也是極其不利。

而且,你雖有統軍的部分權,卻沒有將軍的實名,就是真的去爭,你也是劣勢,你爭不過大司馬的。”

扶青和聞言,心裏頗感無奈,他清楚自己差了個名正言順,隻要他敢跟大司馬爭,那麼大司馬就會清楚他在軍中的聲望,若是上報給陛下,恐怕等不到仗打完,他就要被處死。

但他自然不可能乖乖等死,會帶領之前暗中所練的軍隊反抗,可這樣一來,大曲麵對外憂內患,百姓就要受了大罪。

“夫君再考慮考慮吧。”之沐江熄滅了燭火,鑽進了被窩,他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扶青和了,至於怎麼做就看對方自己吧,就算失敗了,大不了再想想別的法子。

他說的主意也不是十全十美,裏麵有太多的變數,還是要看扶青和如何應對。

扶青和默默貼近之沐江,伸手將人攬到懷裏,喃喃道:“這世上真是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夫君,若是要做成大業,犧牲是必然的。”

扶青和閉了閉眼,“沐江,我的初衷也並非大業並非百姓,僅僅是為了自己為了父親為了你,若是以此出發造成更多的殺孽,是我的不仁,但是,陛下要殺忠臣,庇護奸臣,甚至置邊疆百姓於不顧亦為不仁,由此出發,我亦可以是對的。”

“為成大業,士兵們可以為我所向的‘對’而拚命,我也可以跟他們同生共死,更是可以在事成之後封賞,但是,讓他們把命送給北狄,我卻難以接受。”

“那夫君想如何做。”之沐江轉身看向扶青和,黑夜中,隻隱隱可見對方的輪廓。

“我想”扶青和貼近之沐江耳邊說了幾句。

之沐江眼簾微垂,“夫君想的話就去做吧,就算失敗了,我也會陪你。”

扶青和微微一怔,哪怕他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回應,依然感動不已,他將人狠狠抱住,堅定道:“我一定會成。”

“隻希望他們不辜負夫君的信任吧。”之沐江輕聲道。

隔天,扶青和就去找了劉賀晟和柯遊,他沒有再隱瞞一切,將自己父親的死因和自己這些年的所作作為的背後的原因一一道出,也沒有忘記那一句,他要報仇。

報仇,向誰報仇,那自然是殺了他父親毀了他家族的那個上麵的人。

劉賀晟和柯遊其實也在京城經曆過不少來自貴族的刁難,一個是因為他們是武將,皇帝重文臣這點誰不知道,武將當然就受了輕視,再就是劉賀晟在京城得罪過人,所以後來就一直縮在了邊境,他沒有父母也沒有老婆孩子,唯一放在心裏崇拜過的就是扶東褶。

至於柯遊,他就在北邊境出生,曾經也是一個很有傲氣的人,也想過幹出一番成就,他也的確做到了,可隨之而來的種種打壓卻是磨平了他的傲氣,最後他帶著老婆孩子回了北邊邊境,可他又不甘心中的熱血,就留在了軍中。

他們對京城對朝廷和對上麵那個人多少都有點怨氣,可隨著時間流逝,心中的不平也慢慢被掩埋,失去了年輕時那不顧一切拚搏的信念和心態。

如今扶青和堅定而強烈的決心,竟是讓他們感到了胸腔熱血的複蘇。

加上最近這些時間,朝廷所作的一切早已失了他們的心,再有李富勇這樣勾結外人的小人居然是踩著扶東褶將軍的屍體上位,這讓兩個副將一時都氣憤難平。

劉賀晟沒有多加考慮就選擇了和扶青和統一戰線,他沒有家人,本就孤身一人,為了君王為了百姓為了國家守衛邊疆多年,結果他崇敬的扶東褶將軍居然是被那人蓄意害死,如今經是連對方唯一的後代都不放過。

向他這樣上了點年紀的人又有什麼可在乎的,就是死了也無所謂了。

柯遊倒是想了一會兒,他有家人有後代,可他也還記得自己年輕時想闖下一片功績的雄心壯誌,要是跟著扶青和成了,也算是完成了自己早年的心願。

“將軍,您若是想要報仇,僅您自己定然難成。”從柯遊轉換的稱呼已經可以看出他的態度,“我有一子孫在南邊邊境做衛指揮使,而那兒的將軍,也曾受過皇上猜忌,如今是否還受著威脅我不得而知,待時機成熟之際,也許我可以托我那子孫與其交涉一番,至於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大司馬之事。”

“可以。”扶青和點了點頭,“大司馬一事,我已有了念頭,你們近日與我保持距離,待大司馬來後,我會與他搶權,到時候他定會上報皇上,皇上要麼就是待我回朝之時殺我,要麼就是立馬殺了我,若是他從長計議,我們也正好擊退北狄後進京,若是他要立馬殺了我是最好不過。”

“從何說起。”

“大司馬一人如何殺我,你們於我生了間隙,他或者陛下也隻能借你們的手了解我,到時候我們大可以”扶青和把他的打算說了一番。

劉賀晟拍案道:“不錯,到時還可以反將北狄一軍。”

“如此,我們便等大司馬到來。”

底下的士兵們察覺不了什麼,衛指揮使等人倒是注意到了,近些日子,扶偏將似乎和兩位副將有了矛盾,他們不再如跟之前那般同進同出,一起商議事兒時也是滿臉壓抑的不悅。

開始他們以為是大司馬的到來讓他們心生煩躁,後來便清楚,的確是他們有了矛盾。

矛盾一直延續到了大司馬來的那日都未能緩解。

大司馬來時的模樣,與在戰爭中摸爬打滾的將士們格格不入,他衣著華麗,步伐悠慢,眉宇間的傲慢是如何也藏不住,在來的第一日就看不起軍中迎接他的宴席。

一群滿身汗臭的野蠻人。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可作為文人更是京城中人,他當然不會明言諷刺,而是話語間架槍帶棒,將士們雖然大部分是文盲但是坐上副將位置的,就是草莽出生都能懂上一二。

劉賀晟和柯遊兩人都氣的幾乎克製不住,更別說幾個衛指揮使了。

當兵的脾性本就暴躁幾分,可見他們能抑製住有多不容易,但是扶青和就沒有了,他直接站起來將大司馬罵了一通,說他不知道衛國艱辛,不如去試試吃草根爛葉試試去給敵軍紮上兩刀子再來說話。

大司馬想反駁啊,可扶青和直接就說他是廢物之類的種種。

這讓大司馬氣的,卻隻能吐出幾句‘野蠻人’‘莽夫’,他倒是再想說些文人罵人的長話,可扶青和根本就不給他機會,最後生生將人氣的揮袖就走。

底下幾個將領們樂得啊。

劉賀晟雖然在宴後帶頭去給大司馬賠罪,可有扶青和罵得那一通話在前,他也不如何抵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