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便失神地囈念:“你可是聽到了,君玖上神。”
空氣飄白,漸漸勾勒出君玖身長玉立白衣傾城的身姿。仍舊是低著細長的琥珀色眸子,安靜地瞧著她。
頃刻之間,所有的期盼統統化為死寂。
蘭地的盡頭,是一片水色,孤獨而蒼茫。
就在傾瑟堪堪錯過君玖的那一瞬間,君玖倏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傾瑟垂著眼簾,不再正眼瞧他,輕輕落落道:“有什麼話,都一次說清楚罷,君玖上神。”天帝若不開口提及,卻原來她與他有一段過往。
天帝說,他愛上她了。
如此一個清絕男子,樣貌氣度皆是甚好。隻可惜,她不喜。
“既然如此”,君玖拉著她不放手,神情死寂,眉間盡是一汪死寂,濃得如何都化不開,默了半晌,才聲音沙啞開口道,“傾瑟,為何要去天山。”
“為何要去?執畫說天山有人在受冰刑,狐九愣要去看熱鬧。”傾瑟如是淡淡道。
“你可是在怨我?若是,你大可不必嫁給天帝,我永生永世都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麵前。我發誓,永生永世。”
傾瑟緩緩無謂地勾了勾嘴角:“既是永生永世不相見,又何必在意本司會嫁誰。君玖上神,天帝說你我有過一段過往,不過早已經煙消雲散。本司沒對你有任何的念想,你又何苦執著不放。前塵往事太久遠,初初一見你時都憶不起什麼,隻是覺得有些許眼熟罷了。即便這般,你還要執著不放麼?”
“全部都不記得了麼?”君玖輕輕問,“我初下凡曆劫之時,你壞了我的劫數,下界替補為我的太子妃。我當了人間的帝王,你是我的王後。”
“不記得了。”
“曆劫歸來後,你為幽冥司主,我為青丘上神,我對你百般糾纏向你求親。我愛你。”
“不記得了。”
“魔族鬆動,天帝讓你下界降魔,我與你一道在人間流連,要為你取回那顆遺失三萬年的真心。你在魔女那裏取回了心,卻不願與我廝守。”
傾瑟動了動手臂,想拂開君玖的手,卻被君玖死死拽著不放。她繼續道:“我不記得了。”
君玖便又繼續道:“幽冥境有小鬼作了亂逃返人間,你親自下凡去捉鬼。我一路跟著你,怕你受到傷害,可最終卻是你為了救我而被魔女所傷。我喂你喝心頭血,我要娶你。”
傾瑟沒再掙紮,亦沒再說話。
“隻是一切都還沒來得及。終是我負了你。”
兩人一直僵持了許久。
還是傾瑟先發出一聲輕歎:“過往雲煙,皆是過往雲煙,還要記著那些做什麼。君玖上神,可還有話要說?”
君玖一直半垂著眼,定定地看著她:“當真一絲一毫全部都不記得了?”
“全部,都不記得了。”傾瑟說得好不決絕。對君玖決絕,亦是對自己決絕。那平靜的雙目,早已經驚不起絲毫的波瀾。
終究,君玖還是無力地放開了傾瑟,暈著唇角落寞地笑:“這樣也好。連怨也沒力氣怨我了,也好。”
傾瑟踩上了祥雲,背對著他,負著手雲淡風輕道:“屆時本司與天帝大婚,君玖上神定要賞臉喝兩杯喜酒。”
君玖聲音飄忽得不真切:“謝過司主好意。”
清幽的蘭香混著桃花香,聞起來竟有幾分嗆鼻。
(二)
回到幽冥境時,時辰已經很晚。隻因傾瑟離開蓬萊之後,百無聊賴去人間走了一圈。
幽冥宮燈火通明。小團子便乖順地坐在寢殿裏的桌幾上,看著桌上的燭火滴滴答答地滾落著燭液。
難得的乖順。
傾瑟詫異地抬了抬眉頭:“竟還沒睡麼?”
小團子仍舊側對著傾瑟,聳著腦袋,看去有幾分蕭瑟,他悶悶道:“聽葛奚說,今日天帝往幽冥境下了旨,過幾天你就要與天帝成婚了。”
“嗯天帝動作倒快。”
“我問你,是不是真的?”
“怎麼不是,本司親口答應的。”
“為什麼?”
傾瑟脫下黑色的外袍,隨手扔在屏風上,坐在床沿,曲著一隻腿,手肘撐於膝蓋上,撐著下顎,若無其事道:“說成婚便成婚了,哪裏有那麼多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