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葛當下的反應是,他一定得出去看看,就算他捅了摟子或毀了整個計劃。旋念又想到——莫區巡官在哪裏?按道理,莫區巡官不是該躲在附近。要是真的不巧,史賓利誤以為莫區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所有的事隻有一個結局……
他艱難地咽著口水,試著控製自己不由自主的顫抖,冒險溜到空地邊。泥巴在他鞋下嘰嘎作響,而他卻沒有注意到它。
接待所的渦形卷飾和醜惡外表掩蔽在黑暗中,凸腹式欄杆的窗戶閃著催眠般的微光,接待所似乎也被監看著。修葛強烈意識到這不再是個想像;應該說是“正在監看”,或是有人正在死者房間裏觀看著。冷空氣再度襲上他的臉。他瞥向右方,往後退。
大約三十尺遠的史賓利背對著他,麵向磚道旁一棵大橡樹站著。手槍緊貼著自己,以防被人踢開。
“滾出來,”他嘀咕著,高亢的聲音像是歇斯底裏,“我看得見你的手——再給你兩分鍾——別站在那裏不動;我並不打算要傷害你;但你得付錢給我,不斷地付錢給我,懂了沒?”
有個微弱的聲音在低語,聲音小到距離外幾乎聽不見。修葛四肢匍甸在地,蠕動著向前靠近。史賓利往後退,退到月光的篩影下。
“怎麼知道是你?”史賓利說。這是修葛第一次看到他有點自製力;這家夥之前幾乎都在醉酒的狀況,讓他自己處在一種神經兮兮的亢奮下。他失去警戒,放聲大喊,“我怎麼知道是你?你他媽的到底想怎麼樣?你想要我是吧,看看你自己……”他大口吸氣,似乎快要喘不過氣來,“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先拿走你的槍,你就會像幹掉尼克一樣殺了我。”
在草地上蠕動前進了一段,修葛抬起頭。他挨近磚道,試圖繞開,因為醉醺醺的史賓利側轉麵向小徑正對著他。藏身在橡樹後的那人完全被掩蔽住。月光的篩影落在史賓利臉上;他看見他鬆垮的嘴,他甚至注意到有一小撮彩色羽毛塞在他的帽帶上。有個聲音從樹後傳過來,非常小聲。悄聲說:“謝謝你,我的朋友。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放下你的槍,放下你的槍——噓!”
史賓利的手在發抖。他踉蹌上前,揉眼睛想看個清楚。那人站出來時,小樹枝啪一聲裂開。
“你這個卑鄙小人——”史賓利突然說。他哽住了,仿佛因為看到對方而哽咽,“小人”這難以置信、激動、絕望的字眼在空中回蕩久久不散。他向前踏了一步……
這是修葛可以回頭的好機會。他想看看摩根是否還跟在他後麵。他脖子往後轉,目光落在史賓利後麵一段距離的房子,他注視著它,覺得有異狀。他的視線模糊不能肯定,直到他恍悟差別原來是窗內的一道微光。房子有扇窗半開,微光慢慢亮了起來——離前門最近的一扇——慢慢往上推。
史賓利沒有注意到。然而另外一個人,樹後的那個人,發出咯咯聲,一陣恐怖的氣喘之後接著“喝!”一聲跳了出來,抓住史賓利肩膀,像是想擋住他。
從那扇窗進出一丁點黃光,比針頭還細微的火星,炸開的威力蓋過月光,強大的殺傷力咻一聲從他頭頂略過。修葛腳步踉蹌。他聽見摩根在他的後麵說:“我的天!”他此刻一心一意隻想著史賓利。男人帽上那撮彩色羽毛掉在地上。他一隻腿發軟,突然開始覺得暈眩,像是被哪個打陀螺的人抽開一端繩線。接著另隻腿也癱了;修葛看到那個人開始瘋狂掃射,他朝前撲倒,閃過一顆從腦袋旁流過的子彈。
那個男人發狂大叫。驚恐嘶啞的叫聲夾雜著飛鳥撞上長春藤的騷動。他似乎全身癱瘓,似乎就憑他失去控製拚命指著窗戶的那隻手,就能避免傷亡發生。他膝蓋跪地、翻滾、竄踢;他想潛進灌木叢中。
砰!一陣冷靜的停頓,窗口那人似乎從容不迫瞄準好目標。子彈飛向樹後的那家夥,他腳步踉蹌一下躲過;那人身體直挺挺緊靠在樹幹上,再度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