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極可能成為事實的故事(1 / 3)

這個故事,恐怕已經被傳述了千百遍。它被各大媒體大肆報導,變成報紙社論的主題、婦女雜誌議論的焦點,老掉牙的教訓和啟示,也被家庭專欄賺人熱淚的人道主義者拿來大作文章。

貝蒂·狄賓——她的本名並非貝蒂·狄賓,她跟她所殺的這名男人完全沒有親屬關係——她在布裏斯托的霍夫爾監獄裏服毒自殺前一個星期,親口揭露了這個故事。這就是為什麼菲爾博士迄今仍堅持,這並非他成功破獲的案子。

“整個事件有個關鍵性的事實,”他會這麼說,“這女孩並非狄賓親生女兒。她於他在美國居住期間,曾當了他兩年的女傭。這就是解釋。我從開始就猜到了。光憑手上的證據,很容易就可以斷定她是凶手;罪證在偵查初期就很明顯。唯一讓我困惑的,是她的殺人動機。

“現在我們已經得到答案,這表示她和狄賓一樣,都在蓄意隱瞞自己的身分。你們瞧,她就是那名讓狄賓魂縈夢牽的女人。狄賓當時越來越厭倦在美國欺詐騙錢的生活,決定洗手不幹,到英國隱姓埋名(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再做其他描述),他要她一塊遠走高飛。她,順便提一下,據史賓利對她的描述是“行止如出身公園大道的上流社會名媛”。

“我認為我們該逐字逐句來讀她的供詞。她聲稱,他原本打算在改名換姓以新身分示人之後,在眾人麵前稱她是他的妻子,但是那個機會產生了波折。她說,因為狄賓亟欲成為一個有頭有臉紳士的心意勝過此事。他當時談成協議買下出版社的股權,對家務的安排沒有交代,結果在倫敦旅館不期然被柏克遇見他正跟那名女孩在一起。(你是否還記得她告訴我們諸如此類的故事,當時她假裝成是他的女兒?)狄賓拙劣地扮演著他的角色,倉皇間發現這名年輕貌美的女孩沒有戴婚戒,想像一下,這對他的身分地位會有多大傷害;這是決定性的一刻。所以他脫口介紹她是他女兒,從此以後不得不繼續圓謊。如此一來,雖是遏止了流言蜚語,卻迫使女孩必須滯留在海外。要是她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他可能會忘掉自己的身分,變回一個熱情的戀人,旁人——尤其是仆人們——一定會發覺有異,變成“父親”與“女兒”之間不倫之戀的醜聞。

“這些,正如我所說,是她的說詞。要是你們願意的話,可以接受這種說法。而我以為,狄賓是個十分謹慎和有先見之明的謀略者,他把不期然的巧遇,扭轉化成一個狡猾的策略。我認為,他故意設法讓女孩假扮成他的女兒,擺脫她。要不是這個機會,他可能忘了他英國紳上的身分,隔沒多久就要來探視他迷戀的女人。因此,在巴黎的公寓裏,有名“女伴”(這個人並不存在),以及關於她的虛構故事。狄賓,就如你們所看見的,非常熱中自己的新身分。他不需要讓這個女人離開他的生活。他認為這樣的安排天衣無縫。他有唬人的學者身分和新追求的事業;他讓她假扮他的女兒,沒有一個情婦更能應付這些複雜的需求。他想見她的時候就可以見她;其他的時間,就讓她跟他保持一段方便的距離。狄賓的新身分才得以如願冒充下去。

“然而,不可避免的是,他又漸漸厭倦了他的新生活。我懷疑,這個天衣無縫的安排真能如他所願。因為他周遭的環境讓他非常不自在。他們都不喜歡他,也不“敬愛”他,甚至不能讓他享有如過去一樣的身分地位。他們擺明了在容忍他,隻為了他在生意上的價值。他從此情緒低落,開始借酒消愁。

“一段時間後,他決定遠走高飛,在新的人群中開始一段新生活。他準備繼續維持身分地位,帶女孩一起走,無論她的身分是妻子還是情婦。在這個節骨眼,有兩個麻煩出現,成形,危害他所有的計劃,史賓利出現和女孩墜入情網——她很誠心表示,她愛上了莫利·史坦第緒。

“我建議各位看看她的供詞。這是份令人感到好奇的文件:摻雜了真情、譏諷、在校女生的天真、成熟的智慧、謊言和虛偽浮誇卻不時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自白。她署名“派提絲·穆霍蘭”。在她跟隨狄賓的這段日子裏,她恨他的成份多,愛的成分少,還加上一點輕蔑,以及相當的羨慕;她生性優雅和冷靜;書讀得不多,而她的機智卻可以彌補,並且還有狄賓所欠缺的高品味。

“這麼一來,他一定得不時帶她到英國來。莊園裏的人都喜歡她,莫利·史坦第緒對她一見鍾情。據她說,她也愛上了他。我記得其中一段她說,“他是個讓人覺得自在的人,我喜歡的類型。幾乎所有人都討厭跟冰窖與老虎的結合體共處一室。”我可以想像得到,這個女孩到最後還麵不改色坐在治安推事麵前,用這種口吻侃侃而談……

“無論事實真相如何,這都是個令人驚羨的機會。她必須冷靜演下去。她嘲笑狄賓走火入魔,狄賓居然支持她並鼓勵她。因為他想,他可以藉此報複那些藐視他的人。

“你們都知道,狄賓安排了一些完美的計劃要帶她遠走高飛,她也接受了這些計劃。‘慫恿他!’狄賓對她說,‘嫁給他,再當著眾人麵前羞辱他們一番。’這個點子讓他得意萬分。他準備接下來,等婚禮的喜訊發布之後,他要將他們真正的關係公諸於世,諷刺一鞠躬,帶著新娘翩然離去。若各位有任何比這個更好的方法讓你恨惡的人成為笑柄,我願聞其詳。

“事實上,他完美的計劃全是一廂情願。貝蒂(我們姑且還是這麼稱呼她吧)並不認同他的做法。這個爭議點相當明確。她想當的是‘史坦第緒夫人’。她要當史坦第緒夫人、並抹煞過去一切的唯一途徑就是,殺了狄賓。

“這不僅是個冷酷的決心,也是故事的開始。女孩似乎陷入某種自我催眠狀態不可自拔;她說服自己她過去生活在水深火熱中,飽受不公平待遇;在腦海中不斷編織她的委屈和傷害,直到她逐漸相信那些都是事實。她的供詞中,她歇斯底裏爆發了她對狄賓的敵意,她對讓自己成為凶手的妙計感到相當自豪。

“這時史賓利出現了。史賓利同時對他們兩人構成嚴重的威脅。當史賓利碰巧在英國遇見狄賓,他知道狄賓的情婦還跟他在一起,並假扮成他的女兒。因此,狄賓決定他必須做一個了結。開始的時候,史賓利可能揚言要在狄賓準備揭發這件事以前——讓他冒名的女兒嫁給莫利——破壞狄賓最後開的“玩笑”。後來,狄賓意識到,無論在何處或無論他選擇扮演什麼身分,史賓利遲早會榨幹他的血。簡單地說,史賓利要不就繼續勒索他,要不就是個永遠的禍患。狄賓於是決心用最幹脆的方式斬草除根。

“貝蒂支持他的決定,一方麵也在醞釀自己的陰謀。史賓利的存在對她也造成致命威脅。她與狄賓藉書信往返商議該如何解決史賓利:這種做法有失明智。狄賓很聰明將她寄來的信件都銷毀,但是他寄給她的信發現成捆藏在她巴黎的公寓裏。在謀殺發生前兩天夜裏,其中一封信通知她‘那樁必要之事’已‘安排與史先生星期五晚上在一偏僻之處會麵。’

“我敢說,她並不知道這件事的細節。最有趣的地方在於,她此時變成一個充滿仇恨、無法控製自己、瘋狂要致狄賓於死地的人,渾身充滿如在音樂廳舞台上演出的戲劇性。‘我覺得,’她說——幾乎是認真的,‘我當時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各位曾說過這樣的話嗎?喔,沒錯,通常是說說罷了。而她的行為顯現出她內在情感是虛假的。我不想批評這位女士,我完全同意這個世界已經準備要除掉狄賓。我隻是想指出,她畫那張寶劍八紙牌是玩得過火了點……”這些就是菲爾博士在你要求他,解釋他如何斷定殺人犯是誰時說的一番話。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修葛·杜諾範對案情細節已經倒背如流。這是在莊園最常被提及的話題,他已經成了這裏的常客,因為派翠西亞·史坦第緒答應了他的求婚,他也學會用強勁的措詞和他未來的嶽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