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都找好位子坐定開始正式遊戲前的閑聊,徐來覺得,自己這些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向燃怎麼可能會出現”這個問題有了合情合理的解答。
大千世界,總有各式各樣的人,總有千奇百怪的活法。有的人選擇埋頭活在過去,有的人不切實際地活在未來,可這些人總歸是在為自己而活。
徐來不太能夠理解的,是那些隻有通過與別人進行對比才能衡量自身生活質量的人,換言之,那些眼睛長在別人身上,永遠為別人而活的人。
故意挑了自己正對麵位置的向燃,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徐來知道,男生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分表情,都在試圖拐彎抹角地告訴自己。
“你看,我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
“過得好”並不是重點,“比你過得好”才是。
“很幸福”也不是重點,“要讓你後悔”才是。
“他跑到我家表白的那天下著特別大的雨,因為當時抱著很大一簇玫瑰和禮物所以也沒能打傘,被淋得好慘,”夏憶無比甜蜜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友,兩人的手在桌子下緊緊相牽,“沒想到他會這麼浪漫,超感動的。”
在向燃踏進包廂的一瞬間還有些提心吊膽的眾人,見男生和徐來之間並未如設想中一般尷尬至極或劍拔弩張,紛紛放下心來,開始在好奇心驅使下發動八卦這項青少年好事者尤其擅長的技能。話題由淺入深地從“你們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看對眼的”開始,果然很快便有人嬉皮笑臉地問出“那向燃是怎麼表白的”。向燃說明自己和夏憶是在暑假某課外班意外地“重逢”,剩下的故事則由夏憶有問有答地補充完畢。
“太不具體了吧?”滿臉壞笑一號。
“沒錯,冒著雨,帶著花和禮物,然後呢?”滿臉壞笑二號。
夏憶忸怩了片刻,又看了身邊的男生一眼,在一片起哄聲中不好意思地低聲開口:“然後,他說,他從來沒有像喜歡我一樣這麼喜歡過一個女生,”在幾乎可以掀翻屋頂的怪叫聲中,女生偷偷瞥了端坐在斜對麵一直麵露微笑禮貌聽講的徐來一眼,“謝謝我重新走進他的生活,讓他明白了為什麼他和其他人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待人接物永遠帶幾分羞澀的夏憶此刻語驚四座。
徐來對於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
一年前的另一個生日party裏,姚芊與在提出自己的大冒險內容時曾經露出過一模一樣的眼神。那個時候,徐來還不懂這樣的眼神代表什麼,但此刻,她無需懷疑其中雜糅的驕傲,自卑,不甘,與防備。
在這一刻,“夏憶為什麼會主動提出帶向燃”這個問題也有了合情合理的回答。
“他從來沒有那麼喜歡你。”
“他其實真的很浪漫很好。”
“我才是於他對的那個人。”
這兩個人,一個希望自己嫉妒,一個希望自己後悔,在這一點上倒是十足相配。
徐來心中萬般無奈,對於向燃殘留的愧疚終於煙消雲散。
任清風說得對。
“如果由我來判斷,你拒絕他這件事最多隻能算是催化劑,即便不是你的拒絕,即便不是在中考前,他早晚會因為這樣的性格在受挫時走上同一條常理看來的‘不歸路’。”
徐來忽然很想舉起手中的水杯對如膠似漆皮的兩人皮上一句“祝你們幸福”。
甜蜜的愛情故事告一段落後,向燃時隔兩年半主動對徐來開口:“四中很忙吧?”
女生腹誹,果然,在高調展示完“我很好”之後,還要探聽到“你不好”才會善罷甘休——徐來平靜地對上男生別有深意的探尋目光,簡短回答到:“嗯。”
徐來心知肚明,向燃的問題隻是一個足夠隱蔽的“引子”,試圖將眾人的話題和關注點繞到自己身上而已。很快就會有其他好事者,不經意間順著某個固有的思路,帶著調侃問到那個他最關心的問題上去,而這個問題無非就是——
“徐大學霸,你沒在四中交個男朋友相互鼓勵共同進步嗎?”
早就被向燃的惡意秀恩愛晃瞎雙眼的陸瀟瀟此刻終於找到了替好友出氣的機會,果斷微微提高聲音準備開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