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是個武將,她義兄是個武將,九皇子自幼習武,如今又任中郎將,歸根究底也是個武將。
武將的共同特點——身板兒壯、皮膚黑、雙目炯炯有神。
而國公府的門檻兒再高,施喬兒也畢竟是個庶女,各大家族以及宮中的花宴聚會,沒有一次將請柬發到她手裏過,大家小姐又從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正兒八經的男人一共就見過這仨,乍一看白麵書生,隻覺得不順眼。
可為了身家性命,也為了不連累鎮國公府,施喬兒掀起眼皮,可憐兮兮望著娘親道:“那我現在同意……還來得及麼?”
“晚了!”雲姨娘一記獅吼,不僅把施喬兒再次成功嚇哭,還把滿屋侍女嚇得身板抖三抖。
窗外雨聲漸歇,雲姨娘也不等丫鬟撐傘遮殘雨,兀自氣鼓鼓往外走,到院子裏時停下腳步,轉身指著眾下人道:“都給我看結實她了!等天一亮!捆也得給我捆繡樓上去!”
施喬兒聽見,身子一軟癱到了繡被上。
若她沒記錯,夢裏的時間應該就在三年後,那時的她早已是朱啟的九皇子妃,身為枕邊人,她自然也包括在聖旨中“同謀者”的範圍內。
可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無論是夢中還是現實,她隻知道九皇子是天上雲,是她一個公府庶女絞盡腦汁費盡心機,才以正妃之位嫁進皇子府的人物,九皇子為什麼要謀反?他身為陛下最寵愛的兒子,皇位對他來說不是唾手可得才對嗎?
她理不清這其中的條條框框,隻好暗自垂淚。
四喜望著三姑娘圓潤漂亮的後腦勺,也替她無奈:“奴婢聽外出采買的婆子說過,說是顧狀元自從今年春日入朝,至今很是得陛下寵信,時常被召到宮中談事。如今又是科舉當道的年月,說他一句前途無量也不為過,姑娘當初要是考慮他,想來也能成就一段佳話。”
隻可惜,一切都晚了。
施喬兒哭得心力交瘁,迷迷糊糊中又睡過去,臨睡著前聽到四喜最後的話,心中鄙夷道:“什麼顧不顧的,就算重來一次,不中意便是不中意。”
也不曉得剛剛是誰哭哭啼啼的,說現在同意還來得及嗎。
半個時辰後,雨徹底停下,東方天際逐漸翻出一抹魚肚白,萬物熹微朦朧,街上人跡稀少。
忽的,一匹黑馬從朱紅宮門中飛馳而出,馬上有個朱袍烏紗的少年郎,少年郎眉頭緊縮雙唇緊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一人一馬就這樣沿著長安大街一直跑,路過了權貴雲集的書院路,最終到了城北靜謐安逸的烏衣巷。
噠噠馬蹄聲停在正中一戶人家門口,朱袍少年利索下馬,衝著正門一揖到底道:“學生顧放!求見老師!”
等了得有片刻,懶洋洋的一聲“來了”從門裏飄到門外,聲線稚嫩清亮,像個孩子的。
隨著門栓被撥開,門“嘎吱”一聲也朝兩邊撇去,探出個黑黢黢的小腦袋瓜來。
青衣小童看著也就八九歲的模樣,長得清清秀秀,頭發分作左右兩半,各在頭頂紮成了一個結,狀如羊角,是謂“總角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