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沈氏笑著,“母親隻是從來中來,又到去中去了,如同四季變換,落葉歸根,人活一世,本是……”

後麵的字沒說出來,沈氏猛地喘上好幾口粗氣,雙目赫然發直起來,視線繞過沈清河,對上施喬兒,怕來不及似的,匆忙急促道:“喬兒……喬兒……”

施喬兒頂著一臉淚,趕緊上前跪下,拉住沈氏的手:“我在的!母親我在的!”

不知怎麼,沈氏的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望著她道:“清河他……太孤單了,不要離他而去,不要……”

施喬兒連忙點頭,含淚保證:“我不會的母親!你放心吧,我會永遠陪著他的!我向你發誓!”

沈氏的手漸漸鬆下去,目光又從施喬兒的臉上移到最上空,兩眼亮得出奇,也瞪得大的出奇,似乎在看什麼人什麼物,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口喘氣道:“問生……你當真……好狠的心呐……”

油盡燈枯,絲盡蠶死。

沈氏瞳仁渙散,眼中的光徹底暗了下去,雙目漸合,撒手人寰。

施喬兒大哭出聲,人生頭次麵對生死大事,本就彷徨無措,又想到沈氏平日裏待她點滴,更加悲痛不能自持,一時情急衝動,撲到沈清河懷中大哭不止:“我好難過!我未想過人死竟是這般突然之事!沈澗,你同我說些話可好?我現在害怕極了,我不知該怎麼樣才好……”

沈清河抱緊了施喬兒,淚珠滴入她茂密的發中,嗅著她身上的香氣,方感覺自己此刻還活著。

哽咽著喚了聲:“三娘……”

還好有你在啊,三娘。

沈家在京城舉目無親,沈老夫人離世,前來吊唁的不過左右鄰裏,以及施家若幹人。

施虎親自來了一趟,上完香大為感慨一番。他昔日裏隻知這位親家母體弱,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會長辭於世,又想起自己如今這把年紀了,指不定哪天也要走那一遭,心中既有辛酸,亦感不安。

沈清河看著老丈人神情不大對,料到觸景傷情,便將人請到偏廳喝茶,也好轉變一下心情。

由此,靈堂便剩下施喬兒、雲姨娘,若幹婆子丫鬟,以及哭得好似淚人此刻直抽抽的小猴兒。

雲姨娘心情本也沉重,不料上完香抬頭看了眼牌位,登時詫異道:“喬兒,你家婆婆的名字可是夠好聽的啊。”

施喬兒眼眶通紅,兩隻眼睛腫成桃兒一般,身著一身孝衣,未施粉黛,未點珠翠,俏生生跪在蒲團上,半邊身子靠著四喜,竟比平日裏更添脆弱之美,好似一朵搖搖欲墜的白色山茶,風一吹瓣子便要散了。

她原本隻沉浸在悲傷中,哪裏注意到牌位上寫了什麼字,聽娘親這般說,不由得抬頭望了一眼。

“沈華宵。”

雲姨娘自嘴裏念了一遍,不由讚歎道:“好生大氣端莊個名字,不似別家,總愛給女兒取個花兒朵兒什麼的。名字裏頭單這個華字,便好似有了大家千金的氣度,你婆婆的爹娘想必也是讀過些詩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