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京城,唯獨國公府是死一般的靜寂。
老國公倒下了, 雲姨娘也倒下了,喪事的擔子便落在了幾十年未問世事的長公主身上。
說是喪事, 有點興師動眾, 其實也就是刻了塊牌位供在祠堂, 燭火沒日沒夜燃著,似要照亮亡靈回家的路。因為不能讓人知道, 於是連祠堂中盛放殘甲的棺材,都是由朱傳嗣秘密打了帶來的。
沐芳和施喬兒抱頭哭了整一天,人幾乎要背過氣去,到最後是朱傳嗣看不下去, 硬是勸著讓夫人休息去了。
施喬兒說什麼都不願意走, 一定要待在祠堂給義兄守靈,兩隻眼睛快要腫成了核桃。
沈清河苦勸無果,便與娘子待在一起, 在香火繚繞中靜跪祠堂, 眼波沉寂, 似悲痛,又似沉思。
夜深時分,朱傳嗣皺眉而來,眼中帶有與沈清河同出一轍的困惑,進去後對沈清河使了記眼神,示意他隨他出去一趟。
沈清河對著施喬兒耳語一陣,摟了她一下,起身暫且離開。
如此,祠堂內便隻剩下施喬兒和施玉瑤兩人。
施喬兒從聽到消息時的無法接受,到如今的隻能接受,哭喊已經耗盡了她的所有力氣,再開口,氣若遊絲——
“施玉瑤,你有心嗎?”
施喬兒直直望著高案上新增的那個牌位,餘光瞥著跪在前麵的那道豔麗身影,眼淚流幹了,嗓子也幹到沙啞,冷冷質問:“從開始到現在,從你嘴裏沒有發出一句哭聲,甚至連句話都沒有,你怎能如此……”
施玉瑤並不說話,靜靜聽她數落。
但硬數落也數落不了幾聲,施喬兒太累太乏了,幾日來茶飯不思,隻堪堪喝了幾口白粥吊命,身體早已到達透支的邊緣。
說完這幾句話,她再也沒能撐住,軟軟癱在了蒲團上。
這時,施玉瑤的聲音自前麵傳來——
“我不相信他會這麼死了。”
語氣冷靜,毫無波動。
正當施喬兒詫異的時候,卻見她那不動如山跪了一整夜的二姐突然站了起來,步伐徑直向外走去。
“你去哪兒?”施喬兒強撐著問。
施玉瑤的步伐未停頓,眼神清明無塵,順口道:“漠南,去找他。”
施喬兒先是心驚,後無奈長舒一口氣,顯然對此不信:“你瘋了嗎,你去漠南?你怎麼不直接告訴我你要上天便是了。”
但施玉瑤的步伐未有一刻停下,令施喬兒不由有些害怕,信不信的先放一邊,她鉚足勁爬起來,朝著那道人影追去道:“施玉瑤你別犯癔症!你停下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施喬兒從祠堂一路追到後宅,直追到二姐閨房之中,一踏進房屋門檻便再也撐不住,倒地大喘粗氣,說不出一句話。
房中分明有掌燈,但施喬兒依然感覺自己的眼前昏暗一片,隻能看到二姐一個模糊的影子,似在翻箱倒櫃找些什麼。
她揉了揉眼,定睛努力去瞧,發現施玉瑤從櫃子最底下掏出一身男裝,同時動手將自己身上的釵環首飾摘下,再就是寬衣解帶,將那身男裝利索換上,發髻拆開,滿腦青絲隻用一根發帶高束於頂,最後換好藏在床底的烏靴,攤開包袱,收拾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