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門開了,馬蹄聲遠了,邀月才屈尊降貴邁出了門檻,往馬蹄聲逐漸消失的方向,遙遙望了眼。

……

夜裏的沙漠風沙極大,呼嘯好似鬼魅的哭嚎,施玉瑤上次來還沒這麼覺得。

後來一想,上次好像是秦盛一直把她包懷裏了,她能感受到什麼風沙就怪了。

營地的具體位置她不記得,但記得方向,和大致多少裏,憑著她和馬加在一起的記憶,她自認為找到那裏不算難。

但一個時辰過去,一個半時辰過去,風沙將天上的星星都遮住了,夜色伸手不見五指。

馬兒看不見路,蹄子陷入沙中拔不出來,急得嘶鳴不止。

施玉瑤下馬,摸索著幫忙拔出蹄子,等徹底拔出來,她也已經累到起不來了,癱在沙地一動也不想動。

後來,她是怎麼睡著的她不記得,總之是被馬腦袋拱醒的。

施玉瑤把嘴裏的黃沙吐出來,扶著馬腿起身,把身上的沙子也拍了拍,抬頭看了眼天空,依舊不見星月,這證明她要找不到方向了。

放在尋常人身上此時必定覺得大難臨頭,可施玉瑤鎮定異常。

她覺得沒有星星月亮還有太陽,迷路也沒關係,找個稍微平坦的沙丘枕馬肚子睡一夜便是,明日天亮照樣該如何如何。

心裏想得輕鬆,做起來卻異常困難,大漠一望無垠,哪裏有什麼沙丘可以供她安眠,腳下的沙子越來越厚,腳越來越難拔,她的頭巾被風吹跑了,兩側太陽穴被吹到嗡嗡作痛,思緒斷斷續續,隨時有可能倒下。

心神一線之間,施玉瑤照著自己胳膊便狠擰了一下,清醒過來以後,她將貼身安放的香囊拿了出來,攥緊了說:“少光,你會保佑我的,對嗎。”

太冷了,她的聲音有點微微發抖。

施玉瑤將香囊又放回去,將手立在風裏,仔細感受著風向,確定好往哪走,上馬繼續出發。

隨著路程,她的手從一開始緊握韁繩,到漸漸鬆開,到徹底垂下,脊梁也在跟著垂下,癱在馬背上時,意識混淆成了一鍋粥。

恍惚間,她好像離開了沙漠,回到了家裏,正是盛夏蟬鳴之時。

她穿著薄透如霧的茜紅窄衫,下身是蔥綠色細綢裙子。本是兩種俗不可耐的顏色,但她穿上就是好看,也唯有她穿著好看。

丫鬟在她身後給她編著頭發,她坐在秋千上微微晃蕩,沒有穿鞋,兩隻素白的腳也跟著微微晃,裙擺下的腳趾小巧玲瓏,如珠似玉的精致可愛。

她手裏捧了好大一塊西瓜,一口一口咬著甜津津,紅似她衣衫的瓜瓤。因為嫌麻煩,籽都不吐,隨著汁水瓤肉一並咽下去了。

少光曾嚇唬她,說西瓜籽被她吃下肚子,就會在她肚子裏結出西瓜,把她肚子給撐破了。她說沒關係,她可以再吃下去一把鐮刀,那樣就可以把西瓜給收割走。

少光當時什麼反應來著?她記不住了,反正無外乎是扶額笑或者搖頭笑罷了。

畢竟他太愛笑了,好像一在她麵前,嘴角就沒有垂下的時候。

充滿蟬鳴的花園中,十二歲的小玉瑤吃著西瓜,蕩著秋千,什麼煩惱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去想,好像日子永遠便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