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工夫檢查自己破相與否,爬起來便反撲到了素星身上。
死了領頭羊的匪眾與無頭蒼蠅無區別,他被踩兩下權當鬆皮,這丫頭片子若被踩兩下,怕是得要命。
沈夢生也就在這種時刻能心生些恐慌,萌生出“早知道就不來了”的退意。
他自小鬼精,從不愛讓自己吃虧,一天不占別人便宜就像被占了便宜,但說破了天,也就是個不到十五的孩子而已,等真的被群匪當石子兒踩上好幾腳,淚花子登時克製不住,抽噎著嗚咽大喊:“爹!娘!救我!”
一杆大槍飛來掃平數人,前一刻還在地上抱頭發抖的少年,被一隻大手拎狗似的一把拎起來,威嚴低沉的聲音響在他頭頂,冷冰冰地咬牙切齒,壓抑著滔天的怒氣——
“沈小滿,你真想死嗎?”
世間凡事過滿則溢,所以小滿為妙,衝淡平和。
時間倒退十五年,沈家夫婦忙著給腹中孩兒取名的時候,絕對沒想到未來此子會長成個極端貨。
……
素星恢複意識時,耳朵裏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熟悉又陌生的冷不丁一聲——“你是不是喜歡她。”
臨時紮成的營帳裏,沈夢生本在專心吞茶壓驚,聽到秦初來上這麼句,差點被茶嗆死。
他掃了眼鋪上還在沉睡的少女,咳嗽一通給自己順著氣道:“喜歡?什麼喜歡?”
秦初的耐心向來不多,拚了老命把混賬弟弟從匪窩救出以後更是直接成了負,麵對如此回答,額上青筋登時一跳:“你不喜歡她,為何冒著生命危險護她?你可知就你這身板,我若晚到一步,腸子都能教人踩出來。”
沈夢生又吸溜了口茶水,想了想,道:“我救她,自是因為我便該救她,哪怕不是她,是別人,是個貓兒狗兒的,我也要救,這和男女之情無甚關係,是我自己的有所為有所不為罷了。”
何況他也不太懂男女之情,若是如他爹他娘那樣成日膩歪,那他八成這輩子都動不得凡心。
秦初聽完小兔崽子所言,略愣了一愣,思索片刻道:“言之有理,是我心胸狹隘了。”
沈夢生這時抬眼看向兄長。
小沈爺一身狼狽,唯剩兩眼清明,瞳仁中的景象清晰可見,與之對視,宛若對鏡自照。
“哥,不是你心胸狹窄。”沈夢生眼波炯亮,“是你犯了兵家大忌,你動錯了情。”
“幼時我爹娘愛把我扔到齊王府由大姨照看,大姨礙於管家繁忙,隻好再把我交給大姨父,姨父嘴雖碎了些,可也不是全說廢話。那個時候他就愛和我念叨,說河西走道是把雙刃刀,一旦打通,的確是能國富民強,但也由此徹底讓西域人見識到中原風光。西域人是天生的商人,商人眼中是沒有情分的,隻有利益,他們今日能愛中原的瓷器,中原的金子銀子,你說,等到明日,他們會不會愛中原的山河大地?”
沈夢生斂了眼神,語氣稀鬆一如尋常,仿佛隻是在同哥哥說些閑話,自在隨性道:“我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心裏自然清楚,大涼萬裏疆土,美人如雲,想要什麼樣的找不到?何至於對個胡人女子動起真感情?何況,這胡人女子的底細你都尚未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