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燦見過袁殊,早幾年他還沒那麼出名時,經常逛樂古道、荷裏活道和摩羅街,對這三條街上古董大店的掌眼師傅,都有印象。
他印象中的袁殊,偏瘦,戴著一副眼鏡,很精神的中年人,這次再見時,對方的變化比較大,身材微微發福,兩鬢已經全白,看起來有六十歲上下。
對方的手中,還提著兩隻紙盒,應該就是帶來給維德拍賣上拍的拍品。
當然,袁殊也認識盧燦,見到他時,略有點詫異,“盧老板也在?啊哈,這事誤會了!”
沒等盧燦回答,他又與許佳聞微笑點頭,“許老板,硯台的事情……實在是拗不過你員工的熱情,我提醒過小孫不止一次,要看仔細看仔細,他還是信心滿滿的。弄得我還以為你們位的拍賣行,現在已經開始接觸現當代工藝品的拍賣了呢,是我的過失!”
香江古董行的老掌櫃,十個中九成九都是老狐狸。
他一來,就將事情說開,還向許佳聞致歉,看似坦蕩,實則是解釋給他的東家利榮森聽的。
許佳聞此時如同咽了蒼蠅,膈應很!
偏偏還不能輸了氣度,拱拱手咧嘴一笑,“袁掌櫃客氣,此時與你無關,還是我維德拍賣行員工眼力不行!以後還得袁掌櫃多多支持、指教!”
盧燦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這家夥很想懟對方一句,卻因為“舅爺”利榮森的麵子,以及袁殊手中兩件拍品,不得不壓下火。
盧燦笑著接過話頭,“袁掌櫃,好久不見!”
“那方鬆花硯……剝掉仿製這一點,其實它很精彩,雕工也不錯,典型的老坑硯。”
“據我所知,長白山鬆花硯老坑的重新發掘開采,也就最近兩年的事。準確說,是79年發現的老坑,82年才開始老坑新采。袁掌櫃的路子還真是廣,這麼快就能拿到東北的精仿貨品。”
“說起來,那方硯台還真不錯,應該能升值!我昨天還和阿聞聊起這事,能不能透過袁掌櫃的渠道,買一批屯著!即便不升值,做個隨手禮也不錯!袁掌櫃,方便幫我們聯係一下嗎?”
別看盧燦這番話,句句誇獎,實則……嗬嗬,蔫吧壞!
他在暗諷袁殊,手中有假貨渠道,而且渠道網非常廣,很成熟。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盧燦心底也有火氣。
理性的從行規來評判,袁殊並沒有錯誤,事情責任全在維德拍賣孫國威和鑒定師的身上。
但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往往就不會這麼想!
受害方總認為如果不是對方居心不正或者暗自誘導,自己就不會如何如何,如同開車追尾,知道是自己的錯,但免不了還是要抱怨諸如前車司機開車太肉之類話語。
人之常情。
盧燦的火氣來自於此,同樣,許胖子也是因此而生悶氣。
袁殊的眼神一凝,看著盧燦幾秒鍾,又展顏一笑,“盧老板這是誇我呢,做古董生意,要的就是門路,這道理,盧老板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有些事,點到為止,過猶不及。盧燦應和著袁殊的話,點點頭,“是!我確實是由衷佩服!也確實有心思囤一批貨!北山堂要是有閑錢,我也建議囤一批。”
他又扭頭朝利榮森笑笑,“國內很多近現代工藝品,囤一批,肯定能升值。譬如高品質硯台,又譬如當代名家紫砂壺,這些都是肉眼可見能升值的貨品!”
這兩句話,讓人聽不出真假,利榮森盯了他幾秒,忽地笑了笑,對袁殊抬抬手,“做生意這塊……盧先生的眼光自然是沒錯的。老袁,你有門路的話,就按照盧先生的意思,我們兩家都囤點貨!”
又指了指桌上的那方鬆花硯,“升不升值我不知道,不過,盧先生有一句話說的肯定沒錯,這東西送人,不跌份。”
沒等袁殊說話,他指指兩隻紙匣,“這是你帶來的東西?拿出來大家一起看看!”
利榮森這番話,算是給了盧燦麵子,不過,也沒責怪袁殊——這是他的家事,即便心中有懷疑,也不會當著盧燦和許家父子的麵來處理。
一句話,將“贗品硯台”一事徹底揭過。
“好的,東家。”袁殊微微一笑,將兩隻紙匣放在茶案上,解開捆紮的包裝繩,然後對盧燦示意,“盧老板,你看看這兩件是否合適?”
其中一件是瓷器,盧燦雙手端起來看了眼,一眼真。
乾隆朝景德鎮仿哥釉漢壺尊,乾隆當朝款,標準器。
這一器型,是摹宋朝直口瓶,加飾如意雙耳而成,釉汁滋潤古樸,端莊典雅,靜穆而高貴,詮釋宋人崇尚一色純淨之美學理念。因器型風格類似於漢代投壺而得名。
這種素淨的皇家瓷器,在香江很受歡迎。
因而,盧燦將瓷瓶放下,朝袁殊笑笑,“好東西!袁掌櫃,多謝支持!”
又對許胖子點點頭,“袁掌櫃這份人情,維德拍賣得記著。這件拍品,可做分類場的壓軸。起拍價低一點,攔標價高一些,設為350萬港紙!”
許胖子朝袁殊拱拱手,“謝謝袁掌櫃,您放心,這件瓷器我會安排重點宣傳!就不知道您對我們的攔標價,滿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