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樂群彎著腰，順著盧燦扶著車門的胳膊，鑽進車內，又往裏挪了挪，給丈夫空出位置。等了一會，見丈夫還站在車門附近與李雪曼敘話，她忍不住嘴角翹了翹。
盧燦心機深沉，這一點田樂群早就知道，但親眼所見他將一位江湖老手忽悠瘸，還是第一次。這不，李雪曼依舊毫無察覺，還在熱情地與他告別呢。
這家夥，心眼真多，好在他在家不怎麼玩心眼，否則自己姐妹幾個，被他賣了還得幫他數錢。
不對，自己幾人不就是“賣”給他還替他賺錢嗎？
又過了兩分鍾，盧燦終於坐進車子，落下車窗與李雪曼揮手作別。
等車子啟動，田樂群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什麼？”盧燦探手從座位旁的手扣中掏出兩片濕巾，遞給田樂群一片，自己留一片仔細地擦著手，連手指縫都沒放過。
田樂群一邊擦手一邊笑道，“你把這個小老頭哄得團團轉，虧不虧心？”
“哄他？我哄他什麼？”盧燦抬頭一笑，將濕巾揉吧成一團，又伸手接過田樂群手中的濕巾，兩者團在一起，塞進旁邊的收納袋中。
“你不就是為了套話嘛，先是許諾客座館長，又是提高中介費什麼的，有必要嗎？”田樂群性子較為耿直，有啥說啥，說話的同時還翻了個白眼。
“我可沒哄他。”有些事可撞破不可說破，盧燦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在玩心計，硬撐道，“我的每句話都是真的，李雪曼教授從事文博管理行業將近四十年，邀請他擔任客座館長，對虎博的發展有好處。另外，他確實與東洋藏家關係密切，你不也聽到了嘛，他說的那些情況我一無所知，給他一份高一點的報酬，也是應該的。於你說的套話……那我隻是向他請教一些當年的舊事而已，你沒見那老頭，還挺喜歡聊這些陳年往事麼？”
說著盧燦自己也笑將起來。
今天的收獲不小。
很明顯，李雪曼有些忌諱提及戰後在東京所發生的事情，每每提到這一話題時，他總是一帶而過，但是，他不忌諱與盧燦討論戰爭期間東洋究竟從東亞及東南亞戰場搜羅多少藝術品回國這一話題。前者應該涉及到機密，而後者同樣是他感興趣的話題。
他是1942年應征入伍，因為學曆高，編入部隊文職機構，最早率屬於太平洋盟軍第四戰區——二戰時盟軍在太平洋有兩個戰區，其一是麥克阿瑟負責的西南太平洋盟軍第三戰區，另一個是尼米茲負責的阿留申群島到夏威夷的太平洋盟軍第四戰區。
麥克阿瑟成為東洋太上皇後，立即組編了一支藝術顧問團，李雪曼等人於當年九月中旬進駐東京，開始接管東洋部分被盟軍列為清查對象的港口、機場、倉庫、銀行、檔案館以及多家文化財機構。
有關“東洋在戰爭中劫掠藝術品數量”，是顧問組需要重點考證的問題之一。可是，一直到1948年9月，顧問團隨著最後一船資料離開東京時，這一問題都沒有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