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燦屬於古玩圈不被待見的那種人。
他太有錢,幾乎所有操盤文物進出口的商販,潛意識的第一選擇都是“賣給盧家”,這勢必會導致圈內從業者的不滿。
其次是他眼光好,不僅自己眼光好,虎博還養了一批老家夥,眼光個頂個的好,這些老家夥時不時就去香江古董三條街掃一遍,弄得街麵上古董商販個個心驚肉跳,生怕走眼。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盧燦出錢大方,賣家當然高興,但競爭者肯定有意見,認為這是破壞行規的做法。
譬如這次打包適園張家藏品,就引來佳士得香江總部負責人袁曙華女士的強烈抗議。
盧燦接到電話的一開始,滿頭霧水——自己可是佳士得蘇富比的大主顧,兩家的每年大拍,自己都有代表出席舉牌,佳士得這要為適園張家藏品問題與自己翻臉?不會這麼蠢吧?
袁曙華女士在香江文博圈很出名。
她父親袁武曾任職多年香江中華商會會長,六七十年代手握棉紗進出口配額大權,為人急公好義,因此,袁家在香江商圈中口碑很好。
袁曙華本人也非常有才,1971年畢業於倫敦大學亞非學院藝術係。她的指導老師名叫伯納德·劉易斯,著名的東方學家,曾與盧燦有過一次交鋒——梵高素描的那次;另一位專業課老師名叫格斯·凱斯利-海福德,也是一位知名的人文曆史學家。
七十年代,佳士得想要開拓亞洲市場,最先看好的是東洋藝術品拍賣市場。1973年,佳士得籌備東洋分公司,袁曙華就是分公司元老。
受製於東洋古董圈的排外性,佳士得東京分部僅僅撐了三年就撐不下。不得已,佳士得將東洋分部降格為聯絡處,轉而在香江成立辦事處——注意,不是分公司。
佳士得將戰略重心轉到香江之後,袁曙華被重用,擔任總統籌。
從1976年到1984年佳士得都是袁曙華在負責,打下一片江山。但在1984年升格為分部之後,突然空降一位英國總裁,袁曙華任職副總裁。
香江多家拍賣行都認為袁曙華會“意不平”,包括虎博和維德拍賣,都向她拋出橄欖枝,結果,袁曙華偏偏不挪窩,任勞任怨地幹起副總裁。
她的做法,外人雖然不理解,但古董行很看重“忠義”二字,反而對她敬佩有加。
盧燦同樣也很尊敬對方,可她今天的電話來得有點過分,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出言打斷對方,“克羅迪爾,我建議你去找賴利抱怨……這件事是他在操盤……你給我打電話,沒用啊!”
克羅迪爾是袁曙華的英文名,賴利則是許佳聞。
袁曙華停了好一會,忽然反問,“你不知道?”
這話說得盧燦莫名其妙,“我該知道什麼?”
“香江佳士得,前段時間和太古集團談妥,接受他們投資,從十月份開始,正式更名為香江太古佳士得有限公司。你不是太古集團的股東嗎?如今我們佳士也算是你盧係資本的子公司吧。大家正熱情高漲,打算借助春拍,給合資公司成立來個開門紅,結果你倒好……沒支持也就罷,竟然還截胡這次春拍的藏品……你捫心自問,是不是太過分!”
袁曙華連珠炮式的反擊,把盧燦直接問懵圈。
香江佳士得接受太古集團投資?
當年,盧燦買下太古集團內部馬登家族所占股份,後來又收購渣打銀行的太古股份,總占股約8%,確實是太古集團的股東之一,但也隻安排嘉裏教授的女婿博斯特,擔任太古集團的執行董事,他本人基本不過問太古內部事務。
可能秘書處或者顧問團認為這是參股子公司的小事,就沒向盧燦提及;也有可能太古集團董事會都沒有通報給各家大股東,畢竟隻是一筆參股投資,算不得大項目——太古集團是很成熟的經理人負責製,管理層擁有很高權限。
所以,這事盧燦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驚訝了半晌之後,盧燦反問,“什麼時間的事?克羅迪爾,你說詳細點。”
“你真不知道?”
似乎意識到這句話問得有點傻,袁曙華立即又笑著補充,“就前段時間的事,八月份談判,九十月份達成的協議。太古集團一向行事低調,我們就沒召開新聞發布會……我哪兒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曆史上,太古確實入股香江佳士得,合作不算愉快。佳士得認為太古集團是典型的外行,偏偏還喜歡插手管理事務;太古集團認為佳士得涉足太多的隱秘交易,財務不透明。
雙方在1995年分手,太古佳士得有限公司更名為香江佳士得拍賣有限公司;同年,香江太古國際拍賣有限公司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