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不是很清楚,但有謠言……最近不是在重修川藏線嘛,有人包了巴塘一處古廟。據說有兩尊很不錯的千年佛像,還有許多佛供,將近兩車皮的東西,今晚上岸,蓮溪廟現場開貨。嘖嘖,盧少,您說這幫人怎麼這麼大能耐,真是手眼通天膽大包天,連佛祖尊位也敢倒手?”
趙太來一邊感慨一邊絮叨著,卻沒注意盧燦沒有接話。
盧燦在出神,趙太來的話讓他又翻出一小片段記憶——八十年代的巴塘康寧寺文物消失案!
康寧寺是漢語稱呼,藏語名叫“噶登彭德林寺”,這是一座藏地著名的宗教建築群。
這座建築群最早的建設者,是被驅逐出藏地宗教中心的雍仲苯教徒,寺名為“丹戈寺”,屬於典型的苯教建築。由於藏傳佛教噶舉派不斷施壓,丹戈寺的全體僧眾,不得不全體從了噶舉派,同時將寺廟名稱改為“紮塔寺”。到了元明時期,格魯派勢大,固始汗強迫改為格魯派(黃教)寺廟。
此後幾百年,其寺廟一直受清政府的扶持,又被賜漢名“康寧寺”,宗教信仰沒再變動。
每次信仰的改變,總有一批忠於原信仰的教徒,會把原本的宗教經典、佛像以及很多佛供,找個地方掩藏起來。如此來來回回藏了三四次,掩埋點都在巴塘康寧寺周邊,相距不遠。
五十年代,川藏線建設期間,就曾挖出一批掩藏物,經文物學家和宗教人士清點,為噶舉派時期的各種宗教用品,包含經典、佛像、佛供等,多達六百多件套。
川藏線建設於特殊時期,雖然在1958年實現通車,但條件有限,此後幾十年多次維修拓寬,其中八十年代的拓寬工程,規模最為龐大。
這次施工過程中,又有施工隊在巴塘地區挖出大量宗教文物。
與三十年前不同的是,這次施工隊的幾位負責人沒有上報,而是將這批文物裝進渣土車中,運出巴塘。這件事最終還是被人披露出來,但這一批文物,已經下落不明。
這起案件發生在康寧寺周邊,其丟失物品又與康寧寺有關,故而圈內稱之為“康寧寺文物消失案”。
為什麼用“消失”而不是“盜竊”或者“走私”,因為這起案件沒法定性,沒人知道挖出來物品的種類、數量以及規模,更沒人知道這批東西的去向,中間誰在操盤,又因為施工隊非民間工程隊的特殊性,故而這起案件很少有媒體報道,用“消失”更貼切。
但雁過留痕,圈內還是有不少人知道。
上輩子盧燦參加過一次私人組織的收藏交流會,其中一位老玩家,拿出一枚約一指長的灰瑪瑙九眼天珠,古意盎然,說是康寧寺的舊物,從比利時買回來的,羨煞盧燦,也由此得知“康寧寺文物消失案”的一些內幕。
一瞬之間,盧燦思緒萬千,趙太來還在絮絮叨叨地感慨,“掮頭透出風聲,東西挺多,幾十隻大木箱,現場開箱,現場走貨,錢貨兩訖,出場後概不負責。我尋思著,您眼力好,這不……天生為您準備的場子嗎?哈哈,所以,我第一時間想起給您打電話。”
掮頭就是掮客,黑市出貨的牽線人。
說實話,盧燦很心動。
這批貨,無論是苯教還是藏傳佛教噶舉派,以及格魯派黃教,對於虎博而言,都是珍貴文物。但是,同樣有些猶豫——那些物品來路不明,別看上輩子似乎沒事,但放到虎博展存那就完全不一樣——時至今日,國內許多文博界大佬都盯著虎博,一旦上了什麼新鮮貨色,有心人肯定會追查。如此一來,上輩子沒事的東西,這一世未必沒事!
趙太來還在靜候盧燦回答,約莫一分鍾後,又催問,“您要是不方便……安排一人也是可以的。”
“你稍等會,半個小時後,我給你電話。”
盧燦短暫考慮之後,還是撥通福伯辦公室電話。響了好一會兒,盧燦都打算掛斷,才被人接通,傳來福伯的聲音,“哪位?”
盧燦笑著答道,“福伯,是我。怎麼,您這會很忙?”
“哦,你呀~~三順來了,剛才他還說,給你打電話你沒接。”
盧燦想起剛才看手機時,好幾個未接電話,還以為是趙太來一人打的,想來也有謝三順打的。謝三順現如今是盧係文博國內進貨的三條主線之一,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找自己也是為了晚上蓮溪廟黑市一事——趙太來能得到掮頭的報信,沒理由謝三順不知道。
盧燦笑問,“是說……晚上蓮溪廟的事?”
“你都知道了?還真是耳目眾多。”福伯有點驚訝,但也不覺得奇怪,調侃一句後又追問道,“三順這邊得到的信息,隻是說有一批佛像和佛供……你都知道哪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