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裏的首次健美操,跳了足足倆小時。
等到散場的時候,工人文化宮白樓前的廣場站滿了人。
湊熱鬧可是國人天性,何況是在娛樂荒漠的年代。
前麵文化宮職員出來說了兩句,可一看見跳操的都是姑娘。
話鋒一轉。
“咳,那什麼,跳,隨便跳,跳操是好事,健康最重要嘛!”
語氣、神態,跟剛才完全是兩個人。
期間休息的時候,四朵金花被人團團圍住。
有問動作的,有打聽身份的,有想給蘭小芳和郭柔倩做媒的。
自然也少不了打聽,她們這褲子是哪兒買的。
“這個啊,國外來的,隻有帝都、魔都這樣的大城市才有賣的……
是啊,都是讓人捎回來的……好幾十塊呢,可貴了。”
這是提前背好的台詞,寫台詞的自然是張起銘。
哪怕四朵金花打心眼裏認定,這貴到離譜的價格根本不會有人買。
可一說到“四五十塊錢”的時候,神態和語氣還是會不自覺的變奇怪。
每當這時候,張起銘就按下播放鍵,起身拍手。
“休息結束,咱們接著來啊,再跳兩輪該散了。”
“呼…總算結束了。”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方婷扶著自行車把回頭看他。
“張起銘,你真敢賣那麼貴?不怕讓人給抓走啊!”
其餘三朵金花,也用同樣疑問的表情看著他,隻是多了些別的小心思。
徐夢蝶是擔心,蘭小芳是鄙夷,郭柔倩則是心動與驚奇。
高中沒畢業,就敢出來做買賣。
他就不怕影響自己的學業和名聲,要是背個處分怎麼接班?
還有,他這腦子是咋長得。
怎麼就能想出這麼多鬼點子,為了賣條褲子。
又是雜誌,又是故意放宣傳廣播。
還專門買了音樂磁帶,找她們四個漂亮姑娘來吸引眼球。
其餘三人看出來沒,郭柔倩不清楚。
反正她自從到這兒,跳完第一曲就想明白。
張起銘為什麼寧肯花錢,也要雇她們來跳操了。
想到那些火辣辣的眼神,所有的關注都放在自己身上的奇妙感覺。
心底有種從未有過的虛榮滿足感,令人羞澀惱火。
‘人小鬼大,一看就是個花心的。’
郭柔倩在心裏給他打上標簽。
花心的張起銘,矜矜業業的騎車跟著把她們一個個都送到家。
最後,才把收音機換到自己後座綁上。
雙腿飛快的踩著腳蹬往家走。
等他到家,已經是夜裏10點13分了。
“媽,剛子回來了嗎?”
張起銘把車停好,朝著屋裏問了句。
“你倆是黏一塊兒離不開了?”
高芝蘭一挑門簾出來了,笑罵了句說道:“回來了,剛還跑來問你人呢!”
“我去跟他說句話就回來。”
話音落地,人已經跑出院門外。
讓想叫他帶點橘子過去的高芝蘭,哭笑不得的放下了手:“這孩子,還那麼毛糙。”
說歸說,笑容裏滿是慶幸。
自從這回他從姥爺家回來,高芝蘭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緊迫感。
兒子要沒了!
不是說真沒了,就是……
長大了,翅膀要硬了。
說不準那天,就得頂開自己跟他爹的翅膀獨自起飛。
跌跌撞撞的在天地間翱翔。
而她隻能和千千萬萬個家庭的父母一樣,遠遠望著孩子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