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宋欽揚叫了他一聲。
“嗯?”
“你胳膊上的疤究竟是怎麼來的?”
謝寒逸聽見他的問題,沉默了兩秒,剛要開口,聽見宋欽揚接著說:“那天在船上,你可是答應我,以後都不會有事情瞞著我。”
好像被戳破了心思,謝寒逸本來到嘴邊的措辭憋了回去,摟著他下巴擱在他肩上,沒辦法地說:“好吧。”
“應該是我五六歲的時候,我有一天半夜醒過來,發現我媽在櫃子裏翻東西……”
他看見女人把手表和項鏈等物件都快速地塞進了包裏,其餘東西不小心碰掉了也不撿,桌子上放著喝了半瓶的酒,地上零零落落地掉了好多截煙頭。
他本來想法就比別的小孩早熟一點,又聽見過母親打電話時說漏的隻言片語,幾乎是立刻明白過來,她這次出門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女人聽見這邊的聲響,回頭看見了站在半開的臥室門口的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然後馬上擠出笑容:“沉沉,快去睡覺吧,我出去一趟。”
說完她逃避般地別開目光,匆匆往門口走,他飛快跑過去,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裙擺。
“她喝多了,甩不掉我,就用手裏的煙頭燙了我兩下。”
謝寒逸說著,感覺到宋欽揚貼著他的脊背繃緊了。
宋欽揚氣得吸氣都發抖,艱澀地問:“然後呢,她走了麼?”
謝寒逸輕輕拍了拍他,溫聲道:“沒有,其實也就這一次,大部分時間還是挺正常的。”
其實那次她還是走了,下樓以後立刻上了車,他拚命地跑下去追,但是人肯定跑不過汽車,況且是幾歲小孩。
他跑不動了,就慢下來走路,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家附近的一條沒有路燈的小路,伸手不見五指。這條路的野貓特別多,對闖入領地的人類幼崽威脅地低叫,他看不清,就聽見旁邊不停響起貓叫聲,這一天之後,他看見貓就心裏發怵。
沒過一個小時,他母親搭的車就拐了回來,她從車上撲下來抱住他崩潰地痛哭,可他覺得心底一陣麻木,好像也沒什麼可慶幸或是難過的。
宋欽揚在他懷裏轉了個身,麵朝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然後圈到他背後把他摟緊了。
聽謝寒逸說完,他心裏很亂,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失憶時要從謝寒逸家裏搬走,謝寒逸會像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望著他走進走出。
那時候大概他的離開,喚起了謝寒逸最卑微無助,曾經被拋棄的回憶。場景重合,麵對所愛的人的決絕,他並不是眾星捧月的大明星,隻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小男孩而已。
可即便如此,謝寒逸還是再次從陰影中跑出來,義無反顧地奔向他把他抱緊,讓他又心疼又感動。
同時,宋欽揚也更理解了為什麼謝寒逸上學時總在把他推遠,為什麼那麼抗拒承諾。謝寒逸和他的成長環境不同,還沒來得及充分認識這個世界,就被迫認清即使是血濃於水的父母,也會隨時離開。
所以謝寒逸一直是封閉而安全的,沒有期待,也就絕對不會受傷害。
他像謝寒逸這座孤島的一個闖入者,帶來了陽光雨露,也帶來了危險。謝寒逸的無數口是心非、試探逃避都是在掙紮,然後在他這次失憶的催化下,徹底丟盔棄甲輸給了他。
宋欽揚聽著他的心跳,忽然撐起身,在他手臂的疤痕上輕柔地吻了一下,然後看著他的眼睛道:“謝沉,之前我們兩個在酒店的時候,你問過我作出承諾想沒想過人會變,萬一有不可抗力怎麼辦。”
謝寒逸聽他說,想起當時自己氣勢洶洶地把宋欽揚拉到酒店,控訴他不管自己的場景,表情一滯。
宋欽揚也想到那個畫麵,笑了笑接著說:“可我到了現在,對你的感覺和我第一次表白的時候也差不多,經過了失憶這麼離奇的不可抗力,我還是會再一次喜歡上你,和你在一起。”
他邊說邊想,站在獲勝者的立場,說話就是有底氣啊。
“所以,你要相信不管經曆什麼,我會一直陪著你。”
氣場十足地宣布完後,還沒等到謝寒逸的答複,宋欽揚聽見自己的肚子叫了一聲,瞬間不好意思了起來。
謝寒逸笑得彎起了眼,在他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上揉了揉:“好,我相信,你睡會兒,我先去做早飯。”
等他去廚房把粥煮上,小餅晃晃悠悠地過來巡邏了,站在廚房門口探頭往裏看,衝他示好地喵喵叫。
小餅一直以來都見縫插針地想要靠近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宋欽揚的影響,他現在看到貓也沒有那麼抗拒了。
謝寒逸拿了個貓罐頭,倒在貓碗裏,喊小餅過來。
小餅受寵若驚,屁顛屁顛地過來吃完了,然後準備跑來蹭他的腿。
“停。”謝寒逸伸出手擋住了它的來路,“我們還是保持安全距離。”
小餅會錯意,以為他要摸自己,直接用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謝寒逸呼吸一頓,頭皮隱隱發麻,卻又忽然覺得這種絨毛的觸感有點不錯。
對於謝寒逸決定要和小餅改善關係,宋欽揚很驚訝,讓他不用勉強,謝寒逸卻很堅持。
“我們要一起和它生活好多年,你喜歡的東西我也想喜歡。”
宋欽揚感動了一把,把小餅提溜起來:“它最近真是越來越胖了,你先試著摸摸它?”
“摸完你要親我一下。”
“為什麼?”宋欽揚不解地問。
“脫敏療法。”謝寒逸振振有詞,“把我害怕的東西跟我喜歡的聯係在一起,慢慢就適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