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當真踢了薑四小姐院子裏的假山?”堂下看熱鬧的人群裏有人顫聲問道。
這群寶陵的刁民厲害了,不止會起哄了,還會學著官老爺問話了。薑三老爺瞥了堂下問話的兩個中年文士一眼,穿著樸素,一看就是個鬱鬱不得誌的酸儒,這種人不必理會。
是以薑三老爺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
這反應,應當就是默認了。梁先生和錢先生對視了一眼,神情凝重:原來弄壞了江公親造壽山石假山的是他!始作俑者找到了,可得看緊莫讓他跑了。往後,這振興文館的職責可都落到他頭上了。
方知慧接著說道,語氣中滿含悲憤:“還把薑四親手醃的肉丟進火堆裏燒成炭了。”
正在起草判文的文吏握筆的手不由一抖: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嗎?方二小姐的語氣怎的這般悲憤?
那一堆還沒變成老臘肉炒來吃的鮮肉啊!方知慧一說便心頭酸楚的厲害,隻可惜在場的百姓能感同身受的到底是少數!哦不,是幾乎沒有。就連一旁這個煙花周都是一臉莫名其妙,難以理解的模樣。
“院子裏被他們弄的一片狼藉,我進了屋,又見屋子裏薑四的繡桌和桌凳叫他們五個人都快壓塌了!”方知慧激動的說道。
堂下唏噓四起:不是吧!薑四小姐……咳,以貌取人是不對的,可說起這位薑四小姐,巴掌大的寶陵城可沒有幾個沒見過的。這位伯府小姐著實與瘦這一字不相幹,她的繡桌繡凳……咳,雖說這個時候想這些確實不大好,不過應當是個良心的實誠工匠做的,質量應當不錯。這般不錯的繡桌繡凳卻叫這薑家幾個長輩強行五個人坐四個凳,著實不必如此“節儉”吧!
自己買個桌凳也不值幾個錢,那薑家幾個老爺手上的扳指,薑家幾個女眷隨手摘下個首飾都夠買多少桌凳了,偏去把人家薑四小姐屋子裏的桌椅坐成這個樣子,真真是不像話!
“窗邊和繡桌上薑四的花瓶被扔在地上,磕碎了一地,裏頭的花踩的稀巴爛。”方知慧說道,“我看了當時脾氣就上來了,這才同他們爭執了起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起草判文的文吏手中的筆停了下來,看向薑家眾人:“方二小姐說的這些是你們做的嗎?”
這話一出,薑三老爺還未出聲,薑二老爺卻先他一步開口了:“是又怎麼樣?我們替四丫頭修繕院子呢!”
反正四丫頭人不在,他們此時愛怎麼說怎麼說,難道四丫頭還能飛回來揭發他們不成?
正這般想著,聽堂下嘈雜聲突然響了起來。
麵前他那個一貫精明的三弟臉色微變,那個牙尖嘴利的方二小姐則一臉得意的看向他的身後,道:“薑四,你總算回來了!快來說說,你有沒有叫他們修繕屋子?”
四丫頭回來了?
薑二老爺心中突地一跳,一股冷汗自後背蔓延至了全身。
那道聽起來如同鬼魅之語的熟悉聲音自身後響了起來。
“我沒有叫他們修繕屋子啊!”女孩子說道。
薑二老爺僵著身子轉過身來,抬眼正對上了女孩子沉靜的臉色。
沒有憤怒,沒有惱火,一雙眸子平靜的有些發冷。
薑二老爺心中一顫,聽堂下百姓噓聲四起。
“就知道薑四小姐不會無緣無故叫人修繕屋子的!我瞧著那屋子好端端的,修繕什麼?”
“就算修繕也不是這麼個修繕法的,院子裏都被弄成什麼樣子了!”
“諸位可還記得這老夫人同薑家老爺才來便鬧的事嗎?可見薑四小姐同薑家幾位長輩關係不大好啊!”
“要我也不會同這樣的長輩關係好的,你看看像什麼樣子?”
……
聽著百姓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聲,薑二老爺和薑三老爺兩人麵上皆十分難看:這群寶陵的刁民,繼起哄和學官老爺問話之後,還學會馬後炮了!
窮山惡水出刁民,寶陵城的刁民更是刁民中的刁民!
“哦,薑四說沒有呢!”比刁民更刁民的是堂上這個方二小姐,她兩手一攤,“哈哈”笑道,“我就知道薑四不會找你們修繕什麼院子的。要修繕也找我,找你們幹什麼?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除了會吃會撒潑還會幹什麼?”
方二小姐一向牙尖嘴利的很,一旁的煙花周卻沒有再阻止,看著從堂下走到堂前來的薑韶顏,他心中也頓時安定了下來。
難怪這姑奶奶突然改口了,感情是看到薑四小姐來了!
被方知慧明裏暗裏的嘲諷了一番,薑家兩個老爺卻顧不得同方知慧計較,比起那個咋咋呼呼嘴上不饒人的方二小姐,眼下這位突然回來的才是大麻煩。
“我沒有找幾位修繕院子,不知道幾位趁著我不在強闖我的院子,將裏頭毀的不成樣子是要做什麼?”薑韶顏靜靜的看著薑二老爺和薑三老爺,卻不等他們開口便再次出聲了,女孩子開口聲音柔和,溫和有禮,說出的話卻叫兩人瞬間起了一身的冷汗,“難道是對前些時日棒打不孝子的判罰心中生了怨氣,這才跑到我的院子裏來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