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誌得酬的前提是得先活著。麵前這位故人之後的小白菜定然是能活著的,隻要不被牽連入什麼事情……薑韶顏下意識的伸手覆上了胸口:她的事與他無關,著實不必將他牽連進來。
喝了柴嬤嬤的甜湯,又在季家別苑同季崇言聊了幾句,便到了吃暮食的時候了。
一份尋常的雞湯,幾個清爽的菜蔬,連同那金華買來的臘肉火腿同青椒炒了做的菜,季家別苑的暮食很是清淡,同如今世道上的尋常百姓家裏的暮食沒什麼兩樣。
在喝過齁甜的甜湯之後,這樣清爽的暮食委實對人胃口,吃罷暮食,薑韶顏起身告辭。
抓大麗的事就交給季崇言了,就如同季崇言放心她一般,她亦是放心季崇言來做這件事的。
楊老夫人輕飄飄的語氣,嚴苛到令人發指,甚至可說是為難人的要求,十個春媽媽也是做不到的,也隻季崇言能做這件事。
……
因著要做的事情自有薑韶顏尋人去做,春媽媽這兩日閑著無聊便開始琢磨起了重操舊業的事。
薑家租住的宅子裏,正偷得浮生半日閑在院子裏喝茶吃點心的薑二夫人看著春媽媽帶著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走了進來。
“薑二夫人。”朝她打了個招呼,春媽媽自來熟的問她,“小柳綠呢?”
薑二夫人:“……”也不知道這老鴇哪來的自信她會開口告訴她小柳綠的去處,說的好似大家關係很好一般,要不是看在四丫頭的麵子上,哪個同她關係好了?
瞥了眼她身後那一群鶯鶯燕燕,薑二夫人指向後頭,神情平靜的說道:“在後頭同那個活王八身邊的得力手下練字呢!”
春媽媽:“……”
看薑二夫人的表情和語氣,活王八指的是哪個不消說,定是薑二老爺了。隻是先前單單因為小柳綠的存在都會大喊大叫的薑二夫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如此平靜的說出這一句“越是細想越叫人表情微妙”的話的。
這位薑二夫人原先同她見過的那些被氣的跳腳的正室沒什麼兩樣,眼下卻似是變了個人一般,也當真是奇怪了。
左右有薑四小姐在,這薑二夫人也不能拿她怎麼樣。要真敢拿她怎麼樣,大不了她告訴薑四小姐去!春媽媽心中這般想著,便用熟稔的語氣開口問薑二夫人:“既然這樣,你怎麼不管管?”
“管個屁啊!”正拿木錘子錘核桃吃的薑二夫人把手裏的錘子重重的擊向了石桌桌麵,一錘之下,那原本怎麼都開不了口的核桃直接被錘的四分五裂,“又不是我的小柳綠,當王八的也不是我,我也沒那個本事叫你家小柳綠給我生孩子,管什麼管?”
春媽媽:“……”
這話……粗俗卻還當真叫人挑不出錯處來。
不等春媽媽開口,那頭咬核桃咬的“哢嚓哢嚓”響的薑二夫人便再次開口了:“至於小柳綠想從那活王八手裏掏錢……嗬,他手裏的錢都叫錢三那瘌痢頭弄走了,還有個什麼錢?你見過有誰的錢進了放高利的口袋裏,還能把錢從放高利的手中拿回來的麼?”
春媽媽聽到這裏,下意識的反駁道:“有啊,薑四小姐。”
薑四小姐就從那錢三手裏拿回一千五百兩的相看錢呢!誒,也不對,那一千五百兩不是薑四小姐出的,是薑二夫人出的,就是到錢三手裏頭過了過場而已。
當然,薑四小姐從錢三手裏弄到了錢,回頭錢三就從薑二夫人那裏拿到了更多的錢。轉了一圈,出錢的隻有薑二夫人一個。
春媽媽旁觀者清的捋了捋過往,憐憫的看了眼薑二夫人:這般想來,那個關在大牢裏癡癡傻傻看楊仙芝的薑輝定是薑二夫人和薑二老爺親生的了。
“四丫頭啊,那不算的!”薑二夫人聞言倒是不以為然,下意識的搖頭道,“我們四丫頭不能算在裏頭的。”
怎麼不能算啊?薑四小姐不屬於人還是不姓薑來著?春媽媽撇了撇嘴,心裏想著,隻是麵上卻是沒吭聲,等薑二夫人繼續說下去。
“那活王八手裏沒錢了,要不然也不會虧待小柳綠肚子裏的金貴血脈了,不然你家小柳綠哪有興致同人放風箏和練字?”薑二夫人吃著核桃道,“反正都沒錢了,那老夫人做的好事也被死丫頭發現了,待得回了京,這老婆子要是還能從薑兆手裏搞到錢,我跟那活王八姓!既然都搞不到錢了,我還爭著那活王八做什麼?圖他長的醜?圖他人品差?還是圖他打我不成?要不是舍不得輝兒,我早同那活王八和離了。這家裏頭的事關我什麼事!”
一席話說的頗有幾分“看盡世事”的味道,春媽媽聽的目瞪口呆。
那廂的薑二夫人還在說著:“我眼下是看清楚了,我們四丫頭不是一般人呢,是天上的文曲星、紫微宮大師轉世,跟著她混,總不至於活不下去!”
春媽媽:“……”以為這薑二夫人笨,沒想到她是又笨又聰明,這薑家二房和三房“多年積攢的家當”,哦,不對,是多年撒潑打滾“搶”來的家當這麼一空,再加上“會生金蛋”的老夫人生不了金蛋了,還不如另抱大腿。
如今看來,這條大腿選的還挺不錯的。
說罷這些,薑二夫人便指了指後院的方向道:“快去吧!小柳綠他們練了好一會兒了,待字練完了說不準就要上山摘花去了!”
又是摘風箏、又是練字又是摘花的,不愧是她一手教導出的小柳綠,春媽媽“哦”了一聲,回過神來,神情複雜的看了眼薑二夫人,正要離開時,眼角餘光掃過被薑二夫人敲碎的核桃,想了想,在薑二夫人氣急敗壞的尖叫聲中抓了一把核桃,帶著人去了後院。
聽同和醫館的李老大夫說吃核桃能補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可以試試再說。
帶著人經過連接前後院的中庭時,幾個身形瘦弱卻一身護衛打扮的年輕人正坐在中庭的長廊上,一臉表情微妙的樣子。
春媽媽腳下頓了一頓,看向那幾個表情微妙的年輕人:這幾個就是老夫人等人從長安薑家綁來的管事孫子、門房小兒子等一票“人質”吧,眼下被逼做護衛的人質如今正在幫著放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