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沙啞的聲音很快便自觀中傳來。
“誰啊?”語氣中含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天權觀的,過來送接濟了。”薑韶顏開口道。
她聲音才出口,觀內便驀地一靜,連淅淅索索的聲音都一瞬間停了下來。
半晌之後,那道聲音再次響起,比之方才的不耐煩,明顯多了幾分警惕:“天權觀裏什麼時候收女冠了?”
“我不是女冠,是去天權觀小住的客人。”不同於觀內道士的謹慎和身後玉清小道士的直打哆嗦,處於其中的女孩子倒是顯得格外鎮定,接下來說出的話更是險些沒讓身後的玉清小道士‘噗通’一聲跪下去,“紫光觀主說你們這裏有癡心符,叫我來問你們討要,好叫世子對我情根深種!”
玉清:“……”
他當然知曉紫光師兄一貫是不怎麼做人的,隻要能弄到錢,撒謊什麼的張口就來。他更知曉這薑四小姐隻是將計就計,哄著紫光師兄玩罷了。可饒是他以為對這兩方心裏各懷的心思都已經一清二楚了,可還是不曾想到這位薑四小姐居然才到瑞元觀,便張口把紫光道士賣了個如此幹淨。
這下……玉清道士本能的縮著脖子閉上了眼,果不其然,下一刻隻聽一聲巨響,伴隨著一股濃重的腥氣而來的是瑞元觀道士的聲音。
“什麼亂七八糟的癡心符,世子的,簡直一派胡言!”玉清聽出了來人的聲音,是瑞源觀裏的一個叫王五的道士的聲音,是王盧的師弟,雖說未得觀主真傳,卻也會養毒物。
此時這個王五已經帶著他養的毒蟾蜍出現在二人麵前了,那毒蟾蜍下巴處一鼓一鼓的,偷偷睜開眼的玉清被這鼓鼓囊囊的下巴嚇的不輕又惡心。
大抵是常與毒蟲蛇蟻為伍,整個觀裏的味道都有股子濃重的腥氣。
麵前的女孩子連演都不演,當即一跺腳,捂住鼻子抱怨了起來:“什麼味兒啊,好腥啊!”
這般矯揉造作的派頭看的王五直皺眉頭,盯著麵前這個穿著富貴,動作矯情的女孩子,開口便質問了起來:“你是什麼人?”
“我是天權觀的客人啊!”女孩子左顧右盼的打量了一番瑞元觀,吐了吐舌頭,道,“你們這比天權觀小多了啊,也寒酸了不少呢!”
這話聽的身後的玉清本就哆嗦的腿哆嗦的更厲害了:這姑奶奶……往日他同師兄弟們每次來都是小心謹慎,唯恐招惹到這瑞元觀的人。她倒好!一來就說人家寒酸,是當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是不是?
隻是眼前這姑奶奶話都說了,再去堵她的嘴已經來不及了,玉清麵如土色,等著王五發怒的質問,以及這姑奶奶被人家踹飛的情形。
不過等了好一會兒,不管是發怒的質問還是這姑奶奶被踹飛的情形都沒等來。王五寒著臉打量了一番麵前的女孩子,開口道:“我知道你是天權觀的客人,紫光那王八羔子把你打發到我觀裏來送死,想來你的身份不是一般人吧!”
身份不一般?女孩子聽的眼睛一亮,連忙“哼”了一聲,背負著雙手道:“我爹是東平伯薑兆!”
東平伯薑兆啊……王五眯了眯眼,麵無表情的開口道:“沒聽過。”
這話聽的女孩子氣的直跳腳,指著他的鼻子,一連好幾個“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大抵是個伯爺,”王盧說著頓了頓,又道,“什麼癡心符,什麼世子又是什麼東西。”
“世子不是什麼東西,是人,安國公府的季世子聽過沒?”女子哼了一聲,那張白胖的臉驀地一紅,捂住了肚子,哼道,“紫光觀主給了我一張癡心符,道剩餘六張在你們這裏,隻要叫我拿全了符,就能叫世子對我情根深種!”
“腦子有病!”王五看了她一眼,給出了一個難得讓玉清小道士也認同的評價,接下來的舉動卻更叫玉清驚訝了,“那個什麼爹是伯爺的,進來吧!”
這一幕讓玉清看的目瞪口呆:這……這樣也行?以往他們怎麼伏低做小都要吃上一大記悶虧的瑞元觀道士對這般蠻狠不講道理還嫌棄瑞元觀寒酸的薑四小姐,居然還讓她進去?
“愣著做什麼?”女孩子矯揉造作的回頭,把身上的包裹扔到了他身上,“給我拿著包裹!”
入手的包裹沉的玉清手上頓時一麻:這姑奶奶包裹裏裝的什麼東西?怎麼那麼沉的?
不過大抵是礙於他“提包裹小廝”這個身份,往日裏光進門就要吃個灰跌個狗吃屎的他今日進門這一出居然沒受傷沒摔跤,倒也是怪事!
女孩子背負著手,大搖大擺的跟著王五進了門,一路挑刺:“你這瑞元觀沒有紫光觀主那天權觀氣派啊,這廊柱瞧著都舊了,好久都沒修了吧!味兒也不好聞,怎麼不種些花草,點點熏香什麼的,還有……”33小說網
王五一改往日的暴躁,好脾氣的有一聲沒一聲的應著,徒留背著兩個包裹的玉清戰戰兢兢,忐忑不安。
一路就這般跟著王五走到了瑞元觀的正觀大殿,七八個道士正盤腿坐在正觀前的蒲團之上,麵前擺的不是道經經文,而是一隻簍子。
簍子裏淅淅索索的聲音傳來,觀裏滿是毒物的腥氣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與毒物接觸久了,這瑞元觀的道士麵上的神情都顯得有些莫名的陰冷。
最前頭的那個頭發白了大半的應當就是老觀主了,老觀主旁是個身材矮小,一隻手上纏著厚厚繃帶的道士。
這多半就是那個王盧了!薑韶顏盯著他卸了大半頭頂的頭發看了片刻:這經常接觸毒物還會禿麼?
“看什麼?”不等老觀主開口,王盧已經咬著牙陰惻惻的開口了,他平生最討厭那等盯著他頭頂看的人了。
“我們長安騾馬市邊上有個胡大夫,最擅治你這等禿頂了。”女孩子開口的瞬間便聽王盧冷哼了一聲。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