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穩固的朝堂局勢曾是一顆磐石,可楊衍卻送來了一枚楔子,堅固的磐石中插入了一枚楔子,四分五裂的散開是早晚的事。
曾經自恃是陛下獨子的太子殿下仗著自己“儲君”的身份做了多少荒唐事?當年,眾人也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把太子殿下推到陛下麵前受訓。
可太子殿下有恃無恐,做下了不少錯事。當太子殿下是唯一的,錯事再多,陛下、朝臣也會原諒,會期望太子殿下有朝一日能“醒悟”過來,改正錯誤,成為明君。
曾經的荒唐事於唯一的太子殿下而言是“小缺點”,卻不致命。
可二殿下的出現讓太子殿下不再是唯一了,曾經的“小缺點”每一個都變得足以致命。
偏偏當年他有恃無恐,做下荒唐事時甚至沒有任何遮掩,處處皆是把柄,眼下,這些把柄對準了自己,隨時可能一擊致命。
而民間二殿下雖說比起荒唐的太子而言顯得格外“聰慧睿智”,可他的出身便是最大的問題,就算是陛下親口應證的他的身世,可因著這位民間二殿下的出生成長皆在外頭,其中的“變數”極大,即便這位民間二殿下長的與陛下肖似又如何,這天底下容貌肖似的人多的是,其中自可大作文章。
太子殿下的荒唐事可能一擊致命,眼下這位看似“聰慧睿智”的二殿下也同樣可能因為出身一擊致命。
就似葉家獲罪的真相於那些爭權的朝廷黨爭而言並不重要,這個案子的結果可以是張家獲罪也可以是葉家獲罪,關鍵在於哪方黨爭得勝而已。
同樣,這位民間二殿下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子嗣”,隨時可能生變,這等“變”與他到底是不是天子血脈這樣的真相無關,與朝堂黨爭有關。
所以,其實不管是太子殿下還是二殿下,哪一個都有可能一夕之間傾覆而亡。
“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同二殿下皆不是什麼好的選擇,所以,有人想出了第三條路。”季崇言這一年雖遠在江南道,卻並非不知長安城的局勢。
他當年借夜明珠案同林彥離開長安城時,便是想讓混亂的朝堂爭出個結果,眼下,時過一年,結果已然出來了。
選秀便是各方博弈的結果。
“陛下這個年齡有子嗣的天子不在少數,先前謠傳陛下無子嗣之說也從未被證實過,宮中幾位禦醫也說陛下身體沒有問題。”季崇言說到這裏頓了頓,當然若是天子當真有問題,禦醫也不敢說,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
比起身體有無問題,倒是陛下日理萬機、忙於政事,去後宮次數不多,於女色之上並不熱衷是事實。
安國公聽到這裏,看向季崇言一眼,壓低聲音道,“黃老大人告訴我說陛下特意下召甄家那位老神醫進京,似是確有讓後宮開枝散葉的想法。”
這一年,陛下對太子殿下和那位來自民間的二殿下的態度便有些不偏不倚的,前腳剛露出偏向太子的想法,後腳便重賞二殿下,頗有“端水”之嫌,直到前些時日選秀的消息傳來,眾人似是才隱隱明白陛下的意思。
太子殿下、二殿下皆非良選,如此……若是有個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之流的,豈不是更好?
甄家的老神醫……確實是個醫術手段高超、頗有名望的神醫,陛下請他不奇怪。
季崇言在意的更是他的姓氏——甄。
那個殺了一眾商戶千金的阿難所提醒的同葉家一樣杏林出身又行藥商的甄家就是甄老神醫背後的家族。
季崇言隻覺得眼前原本看似無關的一些線索似乎正在慢慢的露出原本深埋在地下的連接彼此的引線。
“陛下的身體若是沒有問題,那便要開枝散葉了,請甄老神醫入京之後不久就傳出要選秀的消息了。”安國公雖然對很多事情並不知曉,卻也隱隱覺得楊衍的舉動有些古怪,“言哥兒,你先時同我說楊衍其實是屬意楊二小姐進宮,楊二小姐來找你是自己的主意。那楊衍是什麼時候定下讓那位楊二小姐進宮的想法的?”
他覺的楊二小姐這年歲的女孩子會生出別的想法不奇怪,畢竟年少慕艾這種事男女都一樣。
問題在於楊衍,雖然他願意放手讓楊二小姐一試,可從最開始,楊衍便已經有了讓楊二小姐進宮的想法了。
彼時楊衍還未進京,各方博弈都未開始,陛下身子的消息又有諸多謠傳,他又何必如此?
陛下於女色之上不熱衷,朝堂也不諫言插手陛下後宮之事,如此十年不選秀都是因為陛下身體有恙無子嗣的消息。
畢竟一個不會再有子嗣的陛下,平白送一個家中頗有價值的女子進宮實屬浪費,於不少大族而言,後宮有個自己的人便足夠了。
而楊家也有個自己的人,楊衍的妹子早早便進了宮。有個妹子在宮中,卻在傳陛下無子謠言之時準備也將女兒送進宮,且不說什麼父女之情,畢竟這種事難以一概而論,有些父女之情就是薄的很,而是再折個女兒進去沒有半點用處。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這般準備?難道是早早就能想到今日的結果?這個猜測把安國公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