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尋常百姓或許一時之間難以理解,不過有讀過書、略懂時政的秀才已然聽明白莊浩然這話的意思了,便小聲向一眾看熱鬧的百姓解釋起來。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便不說了,管好自己便是了。這齊家便是指治理家事。若是家事都治理不好,又如何去治國和平天下?”秀才向一眾百姓解釋道,“這等家事若是當真讓莊大人上奏朝廷讓旁人來幫忙處理,楊大人這仕途也差不多了。”
連一個宅邸都治不好的人又如何去治國?所以……
“莊大人今日真真勇猛,大抵是因著楊大人回來那一日裕水村村民的事,憋了一肚子氣呢!”秀才說著唏噓不已,看向莊浩然,眼裏莫名的多了幾分欣賞,“這般不畏強權的縣太爺可比原先那位唯楊家馬首是瞻的好的多了!”
楊衍聽罷莊浩然說完,神情卻依舊平靜的不見半分波瀾,而是繼續開口道:“若是家事自不牢莊大人費心,可這不是家事。”楊衍說著看向麵前的莊浩然,神情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老仆失蹤之時身上帶著一份來自荊州石南的書信。”
莊浩然臉色微變。
……
……
離開洛陽之後便沒什麼事了,白日裏趕路,夜裏便在官道旁的空地上紮營休整。
畢竟他們又沒有什麼需要千裏加急趕回長安的急事,休息這種事還是有必要的,尤其對於騎在馬上跟隨的護衛而言更是如此。
吃了一碗清湯寡水家小蔥的陽春湯麵之,趁著飯後歇息的時候,薑韶顏坐在官道旁的小山丘上同身旁的季崇言說話。
“楊衍眼下應當早回到姑蘇了,你說他會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麵?”薑韶顏問身旁的季崇言。
對楊衍的了解她還停留在二十年前,彼時的楊衍心思已然深沉,卻遠不是如今過了二十年之後的他所能比擬的了。
比起她來,季崇言應當更了解這個人,即便楊衍回京不過一年有餘,且季崇言在楊衍回京的這一年內並不在京城,可早早布局江南道的事讓她有所預感:季崇言應當很早便盯上楊衍了。
“他當然不會束手待斃,”季崇言說道,“事情做的再幹淨,那些書信總是能確保確實有人插了手,所以,他當會以那些書信入手調查這件事。”
能寫出這樣書信的人自是個模仿筆跡的高手。
薑韶顏想了想,問季崇言:“江南道可有這等描摹高手?”
“有!”季崇言點頭道,“而且數量還不少。”
聽到這裏,薑韶顏驀地鬆了口氣,談道:“數量不少便好!一個一個去查也足夠楊衍費些工夫和精力了。若隻有一兩個,我反而擔心他會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數量多的話,不少描摹高手突然出事必然會引起麻煩,楊衍當不會這麼做!”
畢竟還有朝堂政敵在盯著楊衍,這種會落人口舌之事他自是不會做。
“他當然不會這麼做,他會找人來做這件事!”季崇言說著看了她一眼,道,“那個新上任的姑蘇縣令莊浩然是最好的人選,且他於書畫之上頗有見地。”
沒成想會在季崇言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薑韶顏詫異:“可莊浩然可不像那等聽之任之之人,且不說他本人對楊家的態度,就說他所在的政黨似乎也與楊衍不合!”
這等情況下,楊衍要如何讓處處與自己不合的莊浩然聽話?
“葉家那個案子當年重提於莊正老大人的清名損傷不小,貪功冒進之說不絕於耳。”季崇言對上女孩子望來的目光,細細解釋了起來,“彼時正逢莊浩然入仕科考,他乃莊老大人之後,功課又好,每一次入場名次皆不出前三,在考生中名頭很響。世人非聖人,對同屆的學子而言,敬佩有之,妒忌亦有之。”33小說網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葉家的案子來的突然,莊浩然名頭受損不小,自有人不客氣開始有所動作了。
“人之妒不可小覷,於有些人而言不亞於深仇大恨。”季崇言說道,“莊浩然父親早逝,其母溫柔堅毅,在當地有節婦之名。”
關於莊浩然這個人的過往,薑韶顏自是查過的,知曉其母是在葉家案子發生之時,鬱鬱之下擔憂成疾而亡的。
不過,看季崇言突然提及此事,看來莊老夫人的死似乎另有隱情。
“鬱鬱成疾不假,油盡燈枯亦不假,可莊老夫人故去的如此突然確實有問題。”季崇言說道,“莊浩然之父早逝,當年求學時有一玩得好的同窗。葉家案事發時,那同窗在荊州石南那個地方做縣令,因著莊浩然彼時在書苑因葉家之事被同窗排擠,便照拂故人之後讓莊浩然去自己的府中小住讀書。”
這本是一件義舉,可義舉有時也會惹來麻煩。
“莊老夫人陪同莊浩然讀書,囊中羞澀便也入住府中,他母子二人住偏院,那大人攜妻與子住正院,一開始倒也相安無事。”季崇言道,“那縣令還到處為莊浩然之事奔走,因彼時莊正老大人的事鬧的太大,還有荊州當地官員主張以家風不正去了莊浩然的科考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