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頹然無力的情緒看的薑韶顏暗道不好,她特意同薑兆在書房裏說這件事為的就是害怕薑兆生出逃避自毀的情緒。
若是個冷清絕意之人,對於妻子自然不會如許深愛,自也沒有這般萬分糾結;這樣的人對於母親除了必要的孝道更不會摻雜諸多親情交擊的情緒,於這等人而言這種事情自是容易處理的。
可薑兆不是,他是另一個極端。兩方決然的感情會拉扯著他,讓人情緒奔潰,直至承受不住,生出絕望逃避的自毀之心。
這不是薑韶顏想要看到的,想來也不是原主想要看到的。她伸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之上,平複了一下看到薑兆頹然時生出的隱隱作痛之感。
即便那個女孩子不在了,這種出自身體的本能還能隱隱告訴她那個女孩子心中薑兆的重要。
不止這具身體本能的反應,便連她自己也不想看到沒有做錯事的薑兆因此而生出自毀之心。
她不覺得再如何防能防的住一個一心求死之人,否則,何以永定城門之上會跳下來這麼多的人?
她看向頹然蒼老的薑兆,頓了片刻,忽地開口道:“便是沒有娘親的事,爹對於老夫人也是怨的吧!”
薑老夫人於薑兆而言不是個好母親。若薑老夫人是個慈母,這件事反而難以解決,不過若是個慈母,也不會做出害人性命這種事了。
薑兆抬頭向她看來。
薑韶顏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老夫人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父親得了爵位,二叔三叔沒有,所以爹爹就該養著二叔和三叔……可縱觀整個長安城,沒有哪一家有這樣的道理。”
靖、周兩朝祖製為嫡長承襲爵位,這是祖上和律法定下的規矩,薑兆從一出生便是東平伯了。除了爵位之外,其餘的家財之類倒可以一碗水端平的三兄弟平分,這也是不少大族的分家方法。
可薑家……因著前頭幾任東平伯的好賭,家財已經差不多散盡了,以至於偌大的東平伯府除了祖上賜下的家宅之外,連點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沒有。
至於過活……所有姓薑的都是靠爵位給的俸祿過活的,而老東平伯過世前,因著花錢好賭,賬上也沒什麼銀錢了。
如此,整個東平伯府真真算下來就隻有爵位同禦賜的家宅兩樣東西,爵位是身為嫡長的薑兆的,家宅兄弟平分,便也都住在府裏。
這便是薑兆接手東平伯府時的樣子!薑兆同前頭幾任東平伯不同,除卻祖上的爵位之外選擇科考入仕,之後才讓整個東平伯府漸漸好了起來。
“爹爹承襲爵位,自是該擅養父母。便是二叔三叔沒用了些,爹爹每一年貼給二叔和三叔的錢財就有爵位俸祿的大半了,再加上被老夫人撒潑打滾要去的,便是將整個爵位俸祿的錢都給出去,還要再添上不少爹爹自己官職俸祿的錢才成!”
薑兆重情義不假,可卻不傻,人也皆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對於老夫人的偏心、兩個弟弟的做法怎麼可能不生怨?
“事情不如分開來看。先說恩,生恩不能不還,擅養老夫人無可厚非,二叔三叔那裏,爹爹卻不欠他們什麼。真要說得了什麼好處,大不了將爵位俸祿分成三分,讓二叔三叔各取一份好了。”
薑兆抱著畫卷垂眸沒有出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薑韶顏便頓了頓,繼續道:“再說最麻煩的仇。我雖說對娘親沒什麼印象,卻也知曉殺人償命的道理,老夫人雖說不知曉那藥會引母親而死,可女人生產孩子如步鬼門關,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送命,她在裏頭下藥,刻意引導母親生產出事……老夫人不是未生產過的人,她是女子,且又是生產過三個孩子的母親,怎麼可能不知曉這些事以及此事的後果?”
即便不知者無罪,可事關人命,便不說現代,就算是大周律法之中,過失殺人的罪責也不會輕。可更令人憤怒的是老夫人並非不知道,她是清楚的知道做下這些事的後果的,同為女子與生產過孩子的母親,可她依舊選擇這般做來,說到底是根本沒有將薑大夫人的性命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