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美婦人一聲“母親”,薑韶顏立時猜到美婦人的身份:這多半就是李大夫人那位繼子李大公子的夫人了。
權貴之族對嫡長子的婚事決計不會馬虎,如這等家裏有隴西軍有繼承的更是如此。
這位李大公子的夫人戚氏自不是普通人,一句似是隨口一提的解釋,卻得意的點出了自己同融安縣主的關係,去的又是等閑借不到的芙蓉園,三言兩語便將她的交際圈子襯了出來。
李大夫人朝她點了點頭,麵上對戚氏的軟釘子似是連半分都沒有察覺。隻一邊讓人安排席位,一邊同她笑道:“既如此,你這做嫂嫂的不如留下來,替我把把關,好叫我為玄竟選一個良婦。”
這賞花宴名為賞花實為李大夫人為李二公子擇婦這件事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可知道是一回事,當著眾人的麵如此直白的說出來……還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那幾個先時與李大夫人閑聊的歡快的閨秀麵色當即變了變,麵上的神色也變得尷尬了起來。
李大夫人卻恍若不覺,隻依舊含笑著將戚氏安排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而後抬手指向下頭席上的女子們,笑道:“都是好的,隻我家玄竟隻能擇一婦,你不妨替我掌掌眼,可好?”
戚氏當然不是善人,可同樣的,做了二十多年隴西將軍夫人的李大夫人又豈是好相與的?一句話直接把戚氏架了上去。
若是挑出個不如意的,往後這婆母是不是還要名正言順的怪上她了?若是挑個好的……戚氏眉心跳了跳,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麼?
看著戚氏麵上片刻的僵硬,薑韶顏舀了一勺牛乳酥山入口,忍不住感慨:這婆媳鬥法可真真是凶險!
隻是感慨歸感慨,薑韶顏卻不覺得此事能與她有什麼幹係,正挖著牛乳酥山吃的高興,那廂麵上僵硬的戚氏卻看了她一眼,忽地開口了。
“座下這位可是東平伯府的薑四小姐?”美婦人一雙眼睛含笑著朝她望了過來,臉頰邊兩個淺淺的酒窩,麵上看起來很是和氣。
可與她麵上的一團和氣不同的是她出口的話。
“果真是愛吃牛乳酥山的。”戚氏含笑看著她舀了一大半的牛乳酥山,說道,“前兩日聽聞東平伯辦差時路過酥冰堂,還特意拐進去訂了一份牛乳酥山讓人送了回去給掌上明珠!”
牛乳酥山這東西不算便宜,可於權貴而言倒也不算貴,夏日常吃。
這幾日天熱的慌,前兩天薑兆辦差的時候經過長安城裏做牛乳酥山最有名的酥冰堂,眼看素日裏總要排長隊的酥冰堂裏無人,便拐進去訂了一份讓夥計送到了伯府。
這件事是辦事途中經過做的,且也未耽擱,便是辦差再如何嚴謹的人,也不能說沒做過這等順道的事,況且連薑兆的上峰也是知曉此事的,並沒有說什麼不是來。
本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可戚氏此時說起來,那張含笑和氣的臉下的軟釘子已然拋了出來。
薑韶顏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麼礙了這位李大公子夫人的眼了。
一旁的李大夫人薄氏笑著在一旁幫忙圓場:“東平伯疼女如命是出了名的,一份酥山而已,當然舍得。”頓了頓,她似是又由此感慨,“我記得前兩日你也去了酥冰堂,買了份酥山給你那位嫁入杜家的堂姐。你們姐妹在閨中時關係一向好,杜家此去會西,也不知幾時才能再見了。”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這句話可說是屢試不爽的真理。李大夫人看似隨意的一句卻儼然已經提醒了她怎麼得罪戚氏的了。
這些時日薑兆所在的工部在辦貪汙大案,一連查處了不少官員。前兩日,薑兆曾經的工部同僚出自隴西杜氏的杜大人獲罪流放會西,這位杜大人的夫人好似就姓戚。所以那位杜夫人是這位李大公子夫人的堂姐?
下旨抄家將杜家革職流放的是天子,可質疑天子是不可能的,除非戚氏不想活了。如此,便遷怒到了辦差的薑兆身上。
薑兆身上沒有大過,可抓點小錯是無妨的。當然,這點小錯沒有誰會揪著不放,畢竟便連戚氏自己也不敢說自己戚家的男兒以及自己的夫君李大公子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