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說登上了塔頂。
塔頂的守塔人聽見動靜便轉頭看他,沒有任何慌亂隱瞞之色。
守塔人便是那住在鳴鍾塔塔頂第二十層按點敲鍾之人,於是那二十層就是他多年生活的居室。
蘇子說已經沒有姚鼓在時表現的那麼虛弱無力了。反而一口氣跑上二十層後,其麵色與還在塔底的麵色並無不同。
守塔人枕著雙臂躺在床上,習以為常般又轉過頭,燭光照亮滿室,僅僅在塔下才能聽到一些動靜,更顯得這裏沉寂。
“趁著此時。”守塔人漫不經心的警告道,“你還是快走吧。”
“嗯?”蘇子說似笑非笑的反問,“某費了這麼大勁才爬上來,你卻又讓某下去?”
“白費勁,白費勁。”守塔人嘖嘖道,“你要知道這裏其實什麼都沒有,現在下去還來得及。”
蘇子說閑閑的抄著手,走到窗邊看向遠方。
看遠處少年在密集的白色中跌跌撞撞狼狽至極,卻總能突破豁口,衝向圈外。
但是誰都知道,圈外還有無數的圈子,為了這一日他們早就織就了一張大網,隱忍下各處沉靜和平的假象欲招來一隻無知飛蟲撲餌上鉤。
蘇子說靜靜的看了許久,突然回身,守塔人還未看清他動作,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袖中早已暖熱的匕首搭在守塔人頸上了。
“你想活嗎?”蘇子說手中匕首逼近對方脖頸一分,“想活的話,那就拿出本事吧。”
守塔人渾身一凜,手下摸出一把常藏於被褥內的長劍抵上,來不及拔劍,匕首釘在鞘身,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蘇子說閑閑的將匕首收回,看著守塔人跳下床旋身躲遠,翻出一支竹哨吹音示警,自己卻落座桌旁,自來熟的為自己斟一杯水喝。
守塔人已拔出劍來,精神緊張的要迎戰時,卻發現這不速之客一點都沒有再攻擊他的意思,反而表現的像是在家裏那般愜意。
守塔人頓時感覺被他愚弄了,於是惱羞成怒的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蘇子說目的已達到,便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隻是今晚格外受到女人關注罷了,既然樓下這麼亂,那麼她們應該就不敢來了。”
“什麼?”守塔人的思維跟不上蘇子說說話的跳躍度,一臉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的問道,“你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意思。”蘇子說氣定神閑的以右掌托腮,“唉。”似乎還有些憂傷落寞的感慨道,“以後有機會你被女人追追就懂了,光在塔裏窩著,是不會有女人來和你調情的。”
那種“等你長大了就懂了”的哄小孩語氣,讓看起來比蘇子說還要大十歲的守塔人氣的夠嗆,舉劍刺去:“豎子猖狂!”
蘇子說言笑晏晏,看著刺喉的長劍漸漸接近,身體卻不躲不避無動於衷。喵喵尒説
嘴中卻開始咳嗽,一臉蒼白弱柳迎風。
“住手!”那柄即將見血的長劍突然偏開,深深刺進牆麵,牆角一枚銅板滴溜溜輪子一般的落地轉圈。
守塔人剛還握在手裏的長劍不翼而飛,詫異的看向樓梯口處。
那裏趕來一眾謝家門徒,為首的,正是在扯緊了荷包帶子往懷裏塞的少城主一輩門徒弟子第四,謝蟬休。
“不得無禮。”謝蟬休說著,卻用手按著腰中劍柄謹慎的看著他,“不知藥玉閣樓的人來我謝家鳴鍾塔,可是藥玉閣樓主有何明示?”
“沒有。”蘇子說咳嗽了兩聲喘平了氣,疲憊的起身道,“這麼大誤會啊,走走走,某跟你們去見城主,咳咳咳咳咳……”
守塔人:“……”
不!這一定有什麼不對!剛剛擠兌他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謝蟬休示意兩人去攙扶他,當然也是為了防備而壓製他。這鳴鍾塔蘇子說上來下去好幾趟,他也實在是心累了,索性全部力氣都壓在左右兩個門徒身上,虛弱無力的問謝蟬休道:“某下去了,你們能不能準備一個坐的地方?這塔太高了,某好累。”
謝蟬休撇了他一眼,匪夷所思的應道:“好。”
蘇子說看他答應,於是便得寸進尺道:“既然如此,那某先眯一會,等到樓下了再叫某好吧?”
謝蟬休:“……”
他看著打了一聲招呼說閉眼就閉眼的蘇子說沉默一會,突然就不太相信蘇子說會偷頂層的東西了。
反正,藥玉閣樓本就是一個挺奇怪的地方。
先不說其他,藥玉閣樓主主人手下兩大臂膀,也不是什麼身手了得德高望重長老之類的讓人一聽就會下意識肅然起敬的人物。
一個孩童,一個弱鬼。
一個孩童桐珠兒,一個弱鬼蘇子說。
桐珠兒倒也罷了,據說是藥玉閣樓主早年偶然進了一座死城,這座死城不是空城,裏麵的人被攻城掠地的士兵鐵騎踏過,屠殺了一城百姓,層層屍骨淒慘淩亂地覆蓋地麵,僅僅有數人在庇護下鑽進以屍體為盾的地窖暗室僥幸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