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你我在江門後院，也是這麼看風景的。”百裏枕雪像是想起什麼，眉眼越發溫和：“你坐在地上，我坐在輪椅上，現在想來，那居然是你我最悠閑歡樂的一段時光。”
江淺提點道：“那時你我勢如水火，你試探來我應付去，可談不上什麼悠閑。”
這話說得倒是煞風景得很，百裏枕雪微微歎了口氣：“你這回倒是把對我的腹誹擺在明麵上了。”
想來……這人還是不張嘴得好。
江淺仿佛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默了默，然後瞪了他一眼，提走食盒威脅道：“還吃不吃了？”
“……吃！”
說著手偷偷繞了繞，偷了塊糕點咬在嘴裏，打趣般看著江淺。
江淺無奈扶額：“你中毒了我可不會給你找大夫。”
“有卿，足矣。”
……
靜謐的餘暉隨著一塊一塊消失的糕點逐漸散了個幹淨，深藍色的幕布從遠方往前推移，也逐漸靠近坐在城牆上的二人。
兩人靜坐了許久，等淺淺的月亮也映入天邊，他們才緩緩收拾起食盒，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寂靜寒冷的城牆多了幾分人情與煙火味兒。
“走吧。”
百裏枕雪起身接過江淺手中的食盒，俯身對她微微笑道。
江淺挑起眉梢，抬眸望向百裏枕雪：“走哪兒？”
“你故意這個點兒來不就是為了馮娘子嗎，現在人也打點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月黑風高夜，不正是辦事的好時候？”百裏枕雪徐徐說道。
在聽見馮娘子為她們掩護的時候江淺就派人去查過她的背景，從中也了解了不少這城中的勢力。其中糾纏最深的便是大地主朱家，誠如馮娘子所言，不管過程如何，朱家成了不敗城的經濟命脈也事實。
她需要一個切入點，讓她得以以正義的名義正式麵向城中子民。
但是這都是江淺心中的盤算，誰也不曾說過，百裏枕雪在某些時候簡直比她肚子裏的蛔蟲還要厲害。
“你怎麼知道我來是為了馮娘子？”江淺疑惑道。
若非平凡窟人少且都是她一手培養起來的，她都懷疑百裏枕雪往她這裏安排過暗子了，不然怎麼能有人把她的一舉一動都了解得這麼徹底。
百裏枕雪回道：“在這個時間恰巧出現在這裏遇見了馮娘子，我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巧合。”
江淺：這話好像，似曾相識？
“罷了。邊走邊說吧。”江淺起身道。
百裏枕雪便與她並肩，聽她溫柔的聲音如小河般潺潺流過他的耳畔：“我派人調查過朱富貴。每隔半月他便會去佃農那裏去收租，時間就在傍晚花樓開業之前。這也是因為朱夫人凶悍，管他管得很嚴，他拿了租金便會私藏一部分去花樓點個姑娘，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遲遲歸府，此後半月便鮮少在外。因此我們若是要接觸他，現在趕去便是最好的時機。”
百裏枕雪沉吟道：“那我們得知道他去哪裏收租金才行。”
“朱富貴騙走馮娘子夫家土地之後她丈夫又簽訂了字據租回土地，馮娘子體弱根本做不了農活，但她夫君病逝後朱富貴不廢棄字據，馮娘子不種地依舊被逼著繳納租金。而且馮娘子貌美，又獨自帶個孩子，朱富貴生性好色，他會去選擇去馮娘子那兒的。”江淺說著，帶著百裏枕雪從城牆階梯反方向走去，直到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
“這一片離西門近，住的大多都是佃農，馮娘子的家夾在街道和城牆中間……”
“江淺。”百裏枕雪忽然皺起眉頭喊了她一聲。
江淺側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個大腹便便穿著金黃色長袍的男人身後領著七八個拿著大刀的粗衣大漢，正順著街道氣勢洶洶的拐了彎。
男人站在門前，叫道：“敲門！”
下午剛修好的房屋被拍得一震一震的，木門都快被震碎了才聽得沉著的一聲：“來了。”
看見來人，馮娘子並不意外：“朱老板……”
朱富貴摸了摸自己嘴旁兩撇小胡子，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馮娘子：“馮娘子，好久不見了。你不會是忘了該交租金了吧？”
馮娘子按著門，隻露出半邊身子，警惕道：“朱老板，那塊地我家一直沒有種，您後來還租給別人了，你租給誰就去找誰給錢，我家沒法給。”
“這麼說，你是想賴賬了？”
“我根本沒有租你的地！憑什麼給你錢！”馮娘子不甘心道。
朱富貴拿出字據甩了甩，眯起眼道：“這上麵白紙黑字說得明明白白，你租了我的地就得給錢，你若是不想給，也得看看我身邊這些下人同不同意！”
人高馬大的幾人往門邊一站，將馮娘子比得那般纖小，而且他們個個麵露狠色，這把馮娘子嚇得心神一震，她囁嚅道：“……朱老板，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光靠我那些刺繡根本賣不了多少錢，我娘倆兒還得吃飯，您行行好……”